嚴(yán)世蕃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焦急，反而露出得意的神色道：“早等著他告了。”

兩人聞言吃驚不小，心說您不是氣糊涂了吧？

見他倆一眼的迷惑，嚴(yán)世蕃更高興了，他就喜歡這種別人云里霧里，就自己心里明白的感覺，便呵呵笑起來道：“我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你們等著瞧吧，他們不查便罷，一查我就叫他們后悔一輩子。”

見部堂大人如此自信，兩人也把心放到肚子里，聽嚴(yán)世蕃吩咐幾句，便快步退下了。

待那些人一走，一個相貌俊俏陰柔、面白無須的男子，從屏風(fēng)后轉(zhuǎn)出。

嚴(yán)世蕃仿佛早知道他在那里，毫不吃驚道：“小華，方才他們私下說什么呢？”

那被稱作小華的，竟是當(dāng)年趙文華的頭號心腹羅龍文，自號小華山人，趙文華倒臺后，便轉(zhuǎn)投了嚴(yán)世蕃，幾年功夫竟又成了他的心腹，看來確實有幾分功夫。

羅龍文一撣潔白無塵的袍角，坐在嚴(yán)世蕃的身邊道：“回東樓公，他們都對當(dāng)前的形勢不樂觀，咱們還得多加提防，以免他們反水……”

嚴(yán)世蕃看看他俊俏的臉龐，道：“小華過慮了，他們都不干凈，跳進(jìn)黃河也洗不清，”說著惡狠狠道：“把我賣了，就大家一起玩完！”

羅龍文點點頭，對嚴(yán)世蕃道：“東樓公，您真要拿這件事做文章嗎？”

“嗯。”守著羅龍文，嚴(yán)世蕃也不裝英雄了，無限蒼涼的嘆口氣道：“要不是走到窮途末路，我也不會用這招以毒攻毒。”

羅龍文理解的點點頭道：“小華的意思不是職責(zé)東樓公，而是說，要鬧就鬧個大的，雙管齊下、甚至多管齊下，攪亂京城這池水，讓他們左支右絀，只要有一處漏洞，咱們就能渾水摸魚。”

“唔，這個主意我喜歡。”嚴(yán)世蕃望著羅龍文嘿嘿笑道：“果然不愧是小華，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說著恨恨道：“這次可不能讓他們安寧了！給我通知何賓、萬采、胡植他們幾個過來，老子要好好布置一番，鬧他個天翻地覆！”

“還有袁煒……”羅龍文道：“這事兒不能少了他。”

“袁煒？”聽到這個名字，嚴(yán)世蕃的圓臉一下子拉長了，咬牙道：“還提那老婊子作甚，他早就投到徐階的懷里了，哪還認(rèn)我這個舊恩客？”

“唉，東樓公差矣。”羅龍文卻不這么看，搖頭笑道：“袁煒雖是個墻頭草，但他有必須保護(hù)的地方……”

“你是說，景王？”嚴(yán)世蕃瞇眼道。

“對，就是景王！”羅龍文頷首笑道：“如果景王有事，袁煒沒二話就得去解決，別說是渾水了，就算赴湯蹈火也得去解決。”

“你有什么好辦法？”嚴(yán)世蕃急道：“快別賣關(guān)子了。”

“我聽說經(jīng)過那個李時珍的調(diào)理，裕王的身子已經(jīng)好得七七八八了。”羅龍文酸溜溜道：“據(jù)說要重振男人雄風(fēng)了……”

“呵呵，本公明白了。”嚴(yán)世蕃拊掌笑道：“小華，你真是太棒了！我明天就去約景王耍樂。”

“東樓公親自出馬，定能馬到成功。”羅龍文贊道。

“嘿嘿，小華，要是過了這一關(guān)，我給你弄個侍郎干干，”嚴(yán)世蕃拉著他的手道：“你真是我的貼心人啊！”

“東樓公過獎了。”羅龍文羞道。

說回到沈默，在別人緊鑼密鼓的籌備決戰(zhàn)時，他也跟著失眠了，卻不是為了那些勾心斗角，而是因為他的老婆孩子，明天就要回來了。

天擦黑的時候，鐵柱派人送信來，說明天中午船到通州。

下人們都覺著，老爺盼星星、盼月亮，終于把夫人和公子盼回來了，所以興奮的睡不著覺。也不能說他們相差了，但沈默不只是興奮，還十分緊張，甚至頗為撓頭，因為他把媳婦給藥昏了，才送回蘇州去的，讓若菡非常生氣，曾在信里揚言要他好看，弄得他還真不知該怎么面對。

而且這么長時間沒見孩子們，會不會不認(rèn)識我了？沈默是越想越擔(dān)心，終于徹底睡不著了，索姓起來指揮著下人把家里里里外外再打掃一遍。

“原先你們偷懶也就罷了，”沈默對下人們訓(xùn)話道：“但現(xiàn)在夫人回來了，你們可知道伊是個狠角色，要是因為哪里積了老灰，哪里沒打掃干凈，被罰了、甚至被開了，我可不會幫你們說一句話。”

下人們心說：‘哪有這樣說自己老婆的？難道夫人是母老虎不成？’但也都不無凜然，趕緊驅(qū)散睡意，提水擦窗、掃地除垢，干得十分仔細(xì)。

沈安也拿個笤帚，鉆到沈默書房的床底下，掃出了一堆雞骨頭、魚刺、瓜子皮什么的。

“這家伙……”見沈安看自己的眼神兒都變了，沈默無奈的嘆口氣，他挺愛干凈的一人兒，卻要為徐渭背這個不干不凈的黑鍋。

沈默氣得問道；“那家伙呢？”

“還在睡覺呢。”沈安道：“徐大人太能睡了，外面就是打雷也聽不見。”

“他都習(xí)慣了，打雷哪有他呼嚕響。”沈默道：“這兒交給別人吧，你把他叫起來，然后帶幾個丫頭把他收拾出來……按照新郎官的標(biāo)準(zhǔn)收拾。”

沈安奇怪道：“干啥？”

“你管那么多干啥？”沈默等他一眼道。

“不是，我要是沒個正當(dāng)理由，”沈安道：“就徐大人那脾氣，還不把我攆出來？”

“倒是……”沈默點點頭，想想道：“你給他背兩句詞。”

“什么詞？”

“彩袖殷勤捧玉鐘,歌盡桃花扇影風(fēng)……記住了嗎？”沈默問道。

“嗯，記住了。”沈安點點頭，便趕緊去了，唯恐一耽擱就忘了。一路上還念念有詞的反復(fù)默念，到了徐渭的房間外，敲開門，對睡眼惺忪，一臉不悅的徐大才子：“菜油銀芹朋友種，割盡桃花煽硬瘋。”

“什么亂七八糟的……”徐渭?xì)獾帽亲佣纪崃耍阉鈹f。

沈安忙道：“是我家老爺?shù)脑姟！?

徐渭愣一下，但仍道：“那就跟你家老爺探討去，別打擾我睡覺。”說著砰得把門關(guān)上，把沈安的鼻子好撞。

沈安捂著鼻子，眼淚都下來了，委屈道：“我就說嘛，定要被攆出的，念詩有什么用，除非念咒。”但也不能這樣回去，便剛要再敲門，那房門卻又開了，大白胖子一下子沖出來，便把瘦小的沈安一下撞了出去。

“你說的是不是，彩袖殷勤捧玉鐘,歌盡桃花扇影風(fēng)？”只聽徐渭對地上的沈安大叫道。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