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兩個字就在皇帝嘴邊，但他終究咬著牙，咽下了，臉色更黑了。

原本他派楚令霄去西北的確是希望他能查出點(diǎn)問題來，當(dāng)初倪公公去永定侯府傳旨時，也暗示了楚令霄一二，但是他可沒讓楚令霄偽造證據(jù)栽贓。

皇帝心里對楚令霄更厭，若不是他蠢得被秦曜給利用了，現(xiàn)在自己何至于淪落到這個境地，被一個丫頭片子抓住了把柄！

皇帝的眸色一點(diǎn)點(diǎn)地變得幽邃，其中似是醞釀著一場風(fēng)暴，警告道：“這人啊，還是要適可而止，令尊就是太會‘鉆研’，才會犯下大錯。”

楚千塵與皇帝四目對視。

她就是要讓皇帝下罪己詔。

等王爺這次回來，她肯定不讓他再到處亂跑了！

王爺?shù)纳碜有枰o養(yǎng)，要是皇帝總是時不時的上躥下跳一番，也實(shí)在煩人。這人呢，只有痛了，才會記住教訓(xùn)，三思而后行，不敢再輕舉妄動。

楚千塵從容道：“鉆研也未必是壞事，否則豈不是要錯過了近在眼前的線索？好在今天查明了真相，還了我們王爺一個清白。”

“不然，王爺好端端地護(hù)送烏訶迦樓回昊國，皇上卻還執(zhí)意以為王爺偷偷跑去了西北呢。”

楚千塵在“烏訶迦樓”這四個字上加重音量。

皇帝一時沒聽明白，康鴻達(dá)卻一下子就明白了，瞇了瞇眼。

如同楚千塵所言，顧玦還在護(hù)送烏訶迦樓的途中，他不可能避開烏訶迦樓的耳目，偷偷地溜去西北。

所以，要是顧玦真的如楚令霄所言去了西北的話，那就代表烏訶迦樓和顧玦的關(guān)系極好，好到愿意替他掩護(hù)。

這件事楚千塵本來可以抵死不認(rèn)的，可她卻故意在這個時機(jī)意味深長地說了出來。

同樣的話聽在不同人的耳朵里，那就是不同的意味，外面的張首輔他們不知前因后果，他們聽了只會以為顧玦確實(shí)是清白的。

問題是，楚千塵這句話是說給皇帝聽的。

皇帝慢了一拍，也反應(yīng)了過來，雙眸一睜。

她這是在拿烏訶迦樓在威脅自己吧！

顧玦不僅有北地軍和南陽王府作為支持，甚至還和烏訶迦樓交好，一旦皇帝對宸王府動手，那么，以顧玦和烏訶迦樓的關(guān)系，烏訶迦樓會不會支持顧玦謀反？！畢竟南昊是巴不得大齊分崩離析，他們才有可有乘之機(jī)。

驟然間，皇帝覺得那把指向京城的大刀仿佛驟然間懸在了他的脖頸上方。

他背后一陣發(fā)寒，冷汗浸濕了中衣。

皇帝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勉強(qiáng)沒有失態(tài)。

在沉默了大約一盞茶功夫后，皇帝終于動了動那略顯蒼白干燥的嘴唇，聲音自牙關(guān)之間擠出：“是朕被奸人所蒙蔽，冤枉了顧玦。”

皇帝的拳頭猛然收緊，“宸王顧玦于國有功，差點(diǎn)蒙受不白之冤，朕理該下詔罪己。”

他的眼神在警告楚千塵適可而止。

但是，楚千塵只知道要痛打落打水狗，再進(jìn)一步道：“皇上既知王爺于國有功，有功自當(dāng)封賞。”

她這句話的意思是，皇帝下詔罪己只能算“知錯”，要是不賞顧玦，就不算改過。

蘇慕白抓住時機(jī)，適時地敲邊鼓：“宸王殿下鎮(zhèn)守北地多年，為大齊擊退赤狄，立下赫赫戰(zhàn)功。可現(xiàn)在，什么人都能口出狂言地陷害宸王殿下，實(shí)在令人寒心！”

“今天有永定侯，下次不知道還有誰敢栽贓宸王呢！”

其他武將們也是心有戚戚焉，紛紛附和，一派萬眾一心的架勢。

蘇慕白壓抑不住翹起的唇角，若非場合不合適，他已經(jīng)要為楚千塵鼓掌叫好了。

這個時機(jī)抓得妙極了，今天不趁機(jī)宰皇帝一刀，簡直對不起自己！

“那朕當(dāng)如何封賞宸王？”皇帝咬牙切齒地說道，覺得楚千塵簡直得寸進(jìn)尺，就跟瘋狗一樣咬著自己不放。

楚千塵直接道：“王爺鎮(zhèn)守北地多年，皇上不如就把北地給了王爺吧……”

她竟然獅子大開口，想讓他把北地賜給顧玦！？皇帝根本沒耐心聽楚千塵說下去，打斷了她：“北地不行！”

北地廣袤，讓皇帝把堪比兩州的北地拱手讓給顧玦等于讓他自斷一臂，他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顧南謹(jǐn)微微蹙眉，又品到了那種熟悉的滋味。

楚千塵嘆了口氣，又拿著帕子拭起了眼角。

皇帝的心里直打鼓，有些怕了她了，要是由得她繼續(xù)鬧下去，自己說不定真的連北地都得讓出去。

他一咬牙，趕在楚千塵開口前說道：“北方有赤狄、丁零等小國為禍，如今赤狄投降求和，尚有丁零負(fù)隅頑抗。若是北地軍能打下丁零，朕就將丁零封給顧玦作為封地。”

丁零的地域不足赤狄一半，且丁零荒蕪貧瘠，也正因?yàn)榇耍艜粫r騷擾北地邊境。就算把丁零給了顧玦又如何？

蘇慕白聞言，心跳不由加快，又不敢露在面上。

皇帝沒看出來，蘇慕白卻是能看出來的，楚千塵本來就沒打算替王爺要北地，因?yàn)檎l也知道皇帝是不可能同意的。

丁零不是大齊的領(lǐng)土，皇帝自覺是慷他人之慨，所以才爽快地拿出來應(yīng)付，卻不知道丁零是塊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