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總督大人面目扭曲雙目赤紅,興奮得在廳里接連轉圈,黃性震暗自心驚喏喏稱是,神態更加恭謹了幾分。
姚啟圣捻著胡須,沉吟道:“臺灣想要大批購糧,途徑無非東灜和南洋。東瀛眼下由德川幕府做主,向來與臺灣往來通商關系密切,說不定會賣糧給鄭逆,老夫自會奏請朝廷施壓德川幕府,絕不允許鄭逆從東瀛購糧,同時派遣水師戰艦巡邏封鎖,不讓一艘糧船能夠駛入臺灣。南洋要讓荷蘭白夷嚴密封鎖,杜絕鄭逆走私購糧渠道。老夫釜底抽薪斷了臺灣糧道,鄭克塽餓著肚皮,有啥底氣再與老夫討價還價!”
想起昔日投效多鐸剛巧碰上吳江百姓起兵抗清,殺死投降滿清的知縣朱延佐,推舉致仕禮部主事吳易為首領,闔城老幼據城自守。多鐸派兵攻打屢次受挫,自己獻計設法斷絕糧道,活生生餓斃上千人,最后吳江縣城不攻而下慘遭屠勠,自己獻策有功得到多鐸賞識,升官發財皆因此而起,姚啟圣眸里不由現出得意,隨即被狠毒無情替代。
一將功成萬骨枯,欲逼鄭逆就范建功立業,說不得要祭起修羅屠刀,容不下慈悲心腸。
見姚啟圣目光冰冷,絲毫沒有“濟民于水火”的君子作派,黃性震不自禁打了個寒噤,曉得這招絕戶計極其厲害。
平民百姓日圖三餐夜圖一眠,吃不飽飯說破大天也沒人顧及民族大義滿漢之分。
崇禎末年之所以義軍四起兵禍連結,固然有人禍因素,但與田地歉收遍地饑荒有絕大關聯。
明鄭如果不能足量供應糧食,莫說升斗小民,就是軍隊也會人心不穩造反作亂,畢竟“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的岳家軍在現實世界絕無僅有。
只是——臺灣四面環海交通便捷,釜底抽薪能否奏效?
仿佛瞧出黃性震疑慮,姚啟圣微笑道:“荷蘭白夷時刻盼著與老夫聯師剿臺,眼下已派人前來秘密談判,自然不會以糧資敵自困手腳。鄭逆大批購糧惟一渠道就是東瀛,德川幕府掌權家主德川家綱前年染病去世,新任家主德川綱吉繼位不久,威望不足內部明爭暗斗,焦頭爛額無暇理會鄭逆,老夫只要奏請朝廷派人施壓,允諾支持德川綱吉,德川綱吉自然不敢違令,鄭逆想要大批購糧也就無從談起,只能坐困孤島答應老夫的招撫條件。”
想到臺灣百姓流離失所造反作亂,明鄭叛逆焦頭爛額狼狽萬分,自己招撫成功封侯在望,姚啟圣禁不住心懷大暢,重新坐回椅上抿了口香茶,問起燭陰遞送的機密情報。
見姚啟圣思慮成熟部署周密,黃性震自然諛辭滾滾,把機密情報一一稟明,略微遲疑道:“燭陰情報中說,察言司派遣軍務處僉事徐國難化名潛來福建,企圖對朝廷不利,具體情況不太清楚,正在設法偵緝刺探,若有準確消息立即回報。”
姚啟圣微微點頭漫不在意。他是堂堂福建總督,掌管闔省軍政大權,哪會把小小的軍務處僉事放在心上,沉吟問道:“符起,你跟老夫說實話——施瑯那廝有沒有派間諜暗地潛往臺灣,企圖挖老夫墻角?”
“施瑯?下官以為,心有余而力不足。”
姚啟圣沉思半晌,恨聲道:“施瑯本是明鄭叛逆,對臺灣情形知根摸底,很多歸順官兵寧肯與他聯絡,也不肯受老夫籠絡,看中的無非是那份海盜香火情。”
“年前老夫派副將黃朝用到東寧府招撫和談,本來大有希望成功,哪料居然在街上被土蕃刺客出手刺傷。背后若沒有人暗中搗鬼,說破天都不會相信。老夫覺得暗中搗鬼的極有可能就是施瑯那廝。”
想到施瑯到福建后時時處處與自己作對搗亂,沒一事肯聽從指揮,姚啟圣目光冰冷怒火更熾,暗悔自己只想籠絡施瑯企圖立平臺大功,沒有及早出手對付。
黃性震覺得姚啟圣的分析不無可能,只是事涉高層爭斗不敢胡亂發言,免得有朝一日被秋后算帳。
聽姚啟圣提到黃朝用,想起一事忙稟道:“臺灣派來的和談使者賓客司行人傅為霖已從臺灣啟程出發,明日就要到達漳州,下步該如何行動,請大人示下。”
姚啟圣呵呵笑道:“傅為霖?老夫多年前曾與他有一面之交,燭陰情報說他是劉國軒的兒女親家,擔任了多年戶官主事,也算得上臺灣的風云人物,東寧事變后受馮錫范排擠貶到冷衙門賓客司任行人,郁郁不得志,有接受策反的極大可能。你要好生招待,想什么就給什么,適當時機安排他與荷蘭總督雅各步派來的那個——”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書友正在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