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渡：“……”

他像尸體一樣任憑駱聞舟擺弄了一陣，那方才已經(jīng)覺得擾人的呼吸聲這回直接貼在了他耳根，起伏的胸口緊貼在他后背上，兩套被子閑置了一套，姿勢分外擁擠。

費渡無奈地想：“算了?！?

“算了”這倆字就好像一個魔咒，效果立竿見影，乍一從他心里生出，周遭一切煩擾頃刻就塵埃落定，費渡居然是一宿安眠。

不過他睡得安穩(wěn)，卻是被嚇醒的。

駱一鍋清晨六點，準(zhǔn)時從第一覺里醒來，總覺得少了點什么，于是貓爺張牙舞爪地伸了個大懶腰，頭晃尾巴搖地一哆嗦，將全身的炸毛抖回原位，它例行公事地在“領(lǐng)地”里巡視了一周，最后順著門縫鉆進了比別處高兩度的主臥。

駱一鍋把自己拖到了一尺來長，墊著后腳扒到床沿上，好奇地左右聞了聞，然后它大著膽子“喵”了一聲，一個健步躥上了床，低頭嗅著費渡落到被子外面的手。

費渡半睡半醒間感覺到有一團毛在蹭他的手，下意識地伸手一摸，摸到了一個柔軟溫?zé)岬男』钗铩?

他先是一愣，隨即整個人突然從睡眠狀態(tài)掉進了應(yīng)激狀態(tài)。費渡猛地坐了起來，瞳孔瞬間收縮，渾身的血都被急劇上升的血壓撞入四肢，手腳一時發(fā)麻，脖子上仿佛被臆想中的金屬環(huán)緊緊地卡住，這讓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停頓了一下。

駱一鍋原本正在認(rèn)認(rèn)真真地辨認(rèn)陌生氣息，被他突然詐尸嚇得在原地一蹦，身上的毛炸做一團，后爪從床沿上踩空，爪舞足蹈地掉了下去。

一人一貓驚魂未定地面面相覷片刻，終于驚動了一家之主。駱聞舟迷迷糊糊地把費渡往自己懷里一攬，在他腰上輕輕一摑：“別鬧……天還沒亮呢?！?

費渡這才回過神來，緩緩地吐出他卡在喉嚨里的那口氣，醒得不能再醒了。

駱一鍋已經(jīng)鉆到了床頭的小藤椅底下，只露出個腦袋，一對尖耳朵被擠得背在了頭頂，活像只兔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窩起前爪瞪著他。

費渡與它對視了片刻，緩緩挪開駱聞舟的胳膊，悄無聲息地下地走出了臥室。

駱一鍋警惕地盯著他的背影，疑心那鏟屎的蠢貨被“壞人”害死了，連忙跳上床查看，它繞著駱聞舟溜達了兩圈，欣慰地發(fā)現(xiàn)鏟屎官還會喘氣，遂放下了心，毫不留情地從他身上踩了過去，追出臥室，繼續(xù)探查敵情。

然而“敵人”既沒有攻占它的貓爬架，也沒有搶它的窩，就只是對著陽臺的落地窗發(fā)呆。駱一鍋還是怕他，在原地踟躕著不敢過去，滿心焦慮，因此不由自主地追起了自己的尾巴，等它察覺的時候，發(fā)現(xiàn)費渡已經(jīng)盯著它看了好一會，駱一鍋連忙剎車，瞪起大眼睛僵成了標(biāo)本。

費渡依然記得這貓小時候的樣子，那時它還是個支愣著尾巴尖、顫顫巍巍的幼貓，頭上長著雛雞似的絨毛，顯得腦袋大身子小，一臉智力欠缺的懵懂。

看在陶然的面子上，他勉為其難地把小貓帶回到了市區(qū)的小公寓，每天除了喂食喂水，基本對貓視而不見。幼貓?zhí)焐鷲壅橙耍m然幾次三番被無視，仍是不依不饒地抱來蹭去，不理它，它就會哼哼唧唧地叫喚，吵得費渡煩不勝煩。

有一天，幼貓朝他伸出了爪，爪子勾住了他的褲腿，扒在地上撒嬌耍賴，費渡的耐心終于告罄，就在他皺著眉冷冷地看著那貓，盤算著把它轉(zhuǎn)手送給誰時，費承宇突然來了。

聽見鑰匙聲響的瞬間，費渡一把抓起了掛在他褲腿上的貓，活活把幼貓的指甲拉斷了，幼貓一聲柔弱的尖叫還沒來得及叫出來，就被少年捏住脖子沒了聲音，然后它被粗暴地扔進了抽屜里。

抽屜剛剛合上，那男人就推門進來了。費渡手里端著一本書，若無其事地從書房里走出來，好似剛剛被開門聲驚動。

費承宇還是發(fā)現(xiàn)了他屋里的貓糧和貓砂盆，幸運的是，這天他剛清理過貓砂，貓糧還沒來得及放。

費承宇問：“你養(yǎng)了個什么？”

“貓，”當(dāng)時不滿十五歲的費渡一臉心不在焉，好似隨口說，“那個多管閑事的警察給的。”

費承宇十分有興趣地轉(zhuǎn)過頭看著他：“小民警還挺有童趣，貓在哪呢？拿給我看看。”

費渡看了看他，冰冷又詭異地笑了一下，沖他攤開手，掌心有幾根帶血的貓毛：“在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