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深紛飛亂緒由此定下，額間隱痛襲來。他卻還是要支撐著身子，必須解決此事。

楊奉先適時(shí)上前，捧著一盞小金爐，“皇上切勿急躁，且先嗅些安神止痛的藥香?！?

清新香息繚繞，李深頭疼漸漸鎮(zhèn)定下來，看著顏歲愿道：“顏卿……”再三衡量，皇帝看著俯首不起的顏歲愿，道：“罷了……顏卿素來是秉公執(zhí)法之人，朕便信顏卿?！?

顏歲愿緊繃的四肢緩緩放松，而后便被李深叫起來。他才站定身形，卻見捧著金爐的楊奉先開口。

他說：“皇上，顏尚書固然是千金一諾的仁信君子，然，程節(jié)度使又未可知了……”

聽不得什么，楊奉先便說什么。顏歲愿目光集聚在楊奉先身上，又看向皇帝，抬袖道：“臣，但惟君命?！?

李深為帝七年，滿朝文武皆不尊他。直至顏歲愿出現(xiàn)在朝廷上，才有人事事請君王垂定?；鹿俦揪褪腔实奂遗钌钏某挤校瑮罘钕冗€不夠上資格。

思及程藏之在含元殿對顏歲愿的小動作，李深便更安下心來，道：“此事，朕自然是相信顏卿。不必再說了。”

楊奉先一向知皇帝偏信顏歲愿，但，謀劃在即，豈能由顏歲愿阻攔。他當(dāng)即放下金爐，謙卑的跪在李深靴邊，言辭極盡忠誠，奇奇小說全網(wǎng)首發(fā).cobr/

“皇上，奴婢一介殘軀，本不該多言政事。但，奴婢此身皆系在君王。奴婢為了皇上，也為了大寧，必須要逆耳皇上一次。顏尚書是天下聞名的清廉典范，人人信服不假。可程節(jié)度使，在朝三年雖胡攪蠻纏顏尚書，卻一副坐山觀虎斗的做派，朝中大臣與程節(jié)度牽涉甚多，身后又有河西數(shù)十萬駐軍，不得不防??！”

一席話，點(diǎn)醒李深。他最憂心的就是，究竟有多少朝臣是站在程藏之陣營。帝心驟變，神思飛轉(zhuǎn)。

顏歲愿無聲太息，卻三振衣袖，再次屈膝跪地，他道：“皇上，臣顏氏子弟，世代領(lǐng)中寧軍主帥之職，卻從不問朝廷請封正名，也不向天下兵馬宣揚(yáng)。臣父親從祖父手中接下主帥一職，毅然忠守競鄰關(guān)，戰(zhàn)死沙場，不得尸骨。臣，更是遵從父命，不承接中寧主帥之位，不清不白被逐出中寧?！?

“一切所為，皆不過是為效忠君王。望君王知臣一族忠誠赤心，望君王見中寧軍永遠(yuǎn)精忠報(bào)國。中寧軍永遠(yuǎn)不同其他軍閥，永不世襲，永不擁兵自重?！?

三叩首，顏歲愿額心觸冰涼地磚，“臣愿以臣一族世代忠誠之心、臣此身榮辱生死擔(dān)保，陛下臨朝一日，程藏之便臣朝一日?！?

金州之時(shí)，雖覺得自己上了程藏之的當(dāng)，主動請纓為其打消猜忌是自己愚蠢了?？烧娴搅瞬辉摲复赖臅r(shí)候，顏歲愿竟還是賭上所有去犯這個(gè)蠢。甚至為他連夜寫了奏疏。

話到這里，李深哪里還敢再猶豫，當(dāng)即揮袖起身，親自扶起顏歲愿，“顏卿何必如此言重！朕信便是！”

“臣，謝主隆恩。”

楊奉先垂眸，掩蓋下一目憤恨。不想顏歲愿為程藏之這個(gè)對家，居然如此毒誓。這實(shí)在在他預(yù)料之外。

這些年來，各道節(jié)度使皆擁兵自重、盤踞一方，不聽朝廷調(diào)封，皆以世襲制交接軍隊(duì)掌管。唯有中寧軍不如此，中寧軍幾代主帥并不是一系子弟，更無子承父業(yè)，深得帝心。

但，楊奉先還是壯著膽子道：“皇上，顏尚書話雖令人銘感五內(nèi)，但，程節(jié)度使又是如何想的呢？倘若程節(jié)度使不領(lǐng)會顏尚書的情意呢？”

李深和顏歲愿一同看向楊奉先，最終還是李深道：“楊奉先，你到底想說什么？”

楊奉先道：“皇上，不妨將顏尚書扣在齋宮，對外聲稱侍奉天子齋戒祭天，再將皇上得到功勛薄一事透露于程節(jié)度使，以觀望程節(jié)度使的反應(yīng)，再作決定不遲?！?

見李深眉宇見有動搖之意，楊奉先添柴加火地道：“皇上，即便不是為了社稷王朝，為著顏尚書這份信任、赤子之心，也該當(dāng)謹(jǐn)慎。”

李深徹底動搖，但還是給顏歲愿顏面，征詢其意見：“顏卿以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