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再回籠時,如意仿佛長眠了許久,久到長長的睫毛輕顫得適應了很久的陽光,才舍得睜開。
這一睜開,便怔愣住了。
她雖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但是有一件事情她知道得很清楚——宇文成都的那張俊臉近在咫尺!
老天如今都能聽到人死前的心聲,特意來幫人實現了嗎?是她執念太深嗎?到底是真的,還是夢境?
如意伸出手去探,自然而然的就撫上了男人的臉頰。
若不是剛剛睜眼,意識還稀薄,她準要驚得哭出來。
這一個動作,引得周圍人一聲吸冷氣。
春日瀲滟,晉王府前。
這這這,這場景真是百年難遇。
宇文大人家的大公子宇文成都,如今出征歸來,被父親宇文化及領到晉王府來拜見。沒成想正碰見晉王家的小郡主頑皮,被禁了足不甘心,正打算著爬墻往外跑。剛爬到墻頭,一身鵝黃羅裙晃啊晃啊,低頭看門外竟然這么多人,嚇得驚呼一聲,腳下一滑,眼看著就要掉下來了。
幸好宇文小將軍反應快,身形一動,一個箭步便上前接住了她。
門口的一眾人便看著如意郡主被穩當當的抱住,小郡主和將軍身份尊貴,沒人敢上前催促,于是眾人便屏氣等著郡主睜眼。
可是郡主遲遲不睜眼睛,不僅如此,小眉毛快蹙成了一道丘壑,像是掉落的瞬間做了什么噩夢。
宇文將軍身量修長,胸膛橫闊,懷抱著如意郡主,玄色的衣衫襯得小姑娘嬌軟乖巧,乖巧得像是本該就在人家懷里的。
若是如意能聽見他們心聲,可能會笑出聲來,她可恨不得之前那一世是個噩夢,她一睜眼還能逍遙得做她的如意郡主。
過了好久,郡主終于舍得睜眼了。睫毛忽閃,不像是慌忙跌落,卻像是大夢初醒,一雙杏眼斂下平時的機靈光芒,掀開眼皮,慢騰騰得打量世界。
等到打量到眼前的人,眼神便定定得粘著宇文小將軍不放,不僅不放,簡直像是狠狠的看了幾眼。活像街上蹭人食飯的流氓,多看一眼賺一眼。
眾人便全身貫注的看郡主盯著小將軍。
沒都沒成想,如意郡主上手了!直接伸手去摸宇文將軍的臉。
這下眾人心里可炸了鍋,眾人倒吸一口冷氣,等著這兩人的反應。
被摸了臉的宇文將軍眉頭緊蹙,但是手上還是穩穩得抱著。眾人心里松了口氣,聽聞宇文小將軍性情冷酷,今日見了真人,更覺得這等身軀凜凜,器宇軒昂的模樣,絕對配得上傳聞里震煞疆場的樣子。
可不知,這宇文將軍對如今之事該如何反應,一個個都屏了氣伸長脖子去瞧。
倒是宇文成都先反應過來,道:“郡主可有哪里不適,可要下來走幾步?”
這聲音,真的是成都。
如意這才明白,什么叫做“聞人音語,恍若隔世。”有多久沒聽見他的聲音了啊,聽說忘人先忘聲,她那么多次夢見他的時候,他都不出聲,音容面貌仿佛就一步步離自己漸遠,她看著,卻沒法做什么。
這一聲喚,勾起了她當時無數的無力感,好像一個久受寒冷霜凍之人,忽然觸了熱爐。本沒覺著多冷的,這一著了熱才知道自己方才有多徹骨。
登時杏眼里便氤氳出一層潮濕的霧氣。看在宇文成都眼里,有些像太行山的霧,他那些時日每日練武,便是日日走進這霧氣里。
看著對面人蹙起的眉宇,如意這才發現,自己整個人都在他宇文成都的懷里,一手不偏不倚的緊摟著人家脖頸,一手流連在人家臉上,左摸摸右掐掐。壞了,這若是被別人看見了,可成何體統?
便掙扎著出聲:“下來下來。”
腳剛要沾地卻發現腳麻得一碰便渾身戰栗,“不行不行,腳麻了。”說完還無助得拽住宇文成都的衣襟。
宇文成都倒是沒什么特別反應,蹙緊了眉宇,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手臂一動,又抱緊了如意。快步走向府中,向周圍得人道:“府中可有醫女?”
“有有有,將軍請隨我來。”
于是眾人又目送著宇文將軍把小郡主抱進了府里。
春日里四處瀲滟,春水和春光尤是。成都抱著懷中人,低頭看去,小姑娘耳畔一顆珍珠墜,襯得小小的耳垂愈發白嫩,隨著他的走動搖啊搖啊。成都莫名想:他覺得這珍珠似是要睡著了。
如意的腦子還是不清醒的。
這里是,晉王府!這花園里的假山,床榻上的錦緞粉被,春日里綠意濃濃的晉王府,無不清晰的告訴她,她做夢都想回來的日子,居然就這么來了。
在床榻上冷靜一陣,周圍醫女和成都這種外男都已經退下。如意怔愣得看著自己白嫩如蔥削的十指,總算明白過來了——她重生了,重生在了她十五歲的那年春天。那年春天,她第一次在自家客廳里見到長大的宇文成都。
而這一世,竟然重生醒在了宇文成都懷里!
她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竟然就如此真實得挾著溫熱,春意,午后的悠懶氣,少年的衣襟,一同撲向自己。
如意一想到這個,說不清是驚喜激動還是害羞的少女情懷,反正一并涌上來,攜卷著她滾到錦被里把自己埋起來,滾進塵世里,滾進自己十五歲的豆蔻年華里。
光是想著邁出這一道門,她便禁不住熱淚滾滾——后宮冷漠無事呆了十幾年,重活一世于她雖是天一般的奢求,但這種奢求的妄想卻也實實在在在她腦中盤旋過無數次了。如此,很多事情,其實她早就想清楚了,王朝更替,二十四路反王三十六路煙塵,她親自見到了王朝更替,鐵騎刀劍人頭滾滾而來,她見到民心碾過也被民心碾過。
一個新的姓氏朝代興起,興起得繁榮,壯大——這是她上一輩子十五歲時夢中都不可能發生的事。后宮的勾心斗角,帝王家的人情冷暖,往日種種,皆成夢幻。
她阻擋不了這些,沒人能阻擋這些。但她可以做別的選擇,她重生就是為了做別的選擇的——不然,不然怎么會重生在那人懷里?
如意收了兩行淚,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堅定——她這一世,就是為了宇文成都而來。
再說這宇文小將軍是何人?宇文家的少將軍可算是京城茶館,拍案醒木下不得不談的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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