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毛人鳳辦公室，阿秀將文件袋交還毛人鳳，毛人鳳繞開線繩仔細地察看了一番，道：“沒有打開過。”然后又問：“你交給他的時候，他有什么反應？”

阿秀搖頭，“什么反應都沒有，很痛快地就把文件袋接過去了，我感覺他是很想接過去的。”

“你有那種感覺是因為你心里有鬼。”毛人鳳淡淡地笑了，“你和阿海還有他是我最信任的三個人，你把文件袋交給他保管很正常，他接過去也很正常，假如他說些其他矯情推脫的話，那才是心里有鬼不正常。”然后又問：“我讓你調查的事情呢？”

阿秀道：“我問了剛被他解雇的那四個傭人，他們說前天晚上林夕是在九點左右到那里的，因為主人把大堂里的大鐘收起來了準備帶走，所以他們并不知道準確的時間，只是憑感覺。但林夕離開的時間是很準確的，是十點，因為主人在送林夕出去的時候說了一句‘這馬上就到十點了’。”

阿秀又道：“百樂飯店那里我也了解過了，服務生說，前天晚上林夕是在十點十五分到的那里，然后就沒有再出去過，阿彪開車從林宅到百樂飯店跑了十六分鐘，這說明他離開林宅以后就直接去了百樂飯店，沒到過其他地方。昨天晚上林夕是在五點二十分到的飯店，然后也沒有再出去過，我們從百樂飯店回到這里的時間是十四分鐘，這說明他昨天下班以后也是直接去了百樂飯店，沒有去過別的地方。現在唯一模糊的就是前天晚上，他從這里出去以后到林宅之間的這段時間。”

毛人鳳：“前天晚上他是整八點到這里的，在這說了一會兒話，然后到組里去報到，然后又去了一趟車庫，然后才離開總部，可是這些地方，包括我自己，都沒有他離開的準確時間。”

阿秀：“可我感覺他在這里呆的時間并不長，就算他八點半出大門，那也應該在八點四十五分以前趕到林宅，如果他再開快一點的話，這中間就會有二十分鐘的空白。”

毛人鳳搖下頭，“兩頭模糊，這個時間就不好計算了，九點左右，到底是左還是右？八點四十五分也可以叫九點左右，而且十幾分鐘的時間也是很容易找借口的。我更在意的是他昨天晚上的時間很清楚，其實昨天他還是知道不少事情的，而這些事情對共黨來說也都是非常重要的。”

阿秀：“那現在怎么辦？”

毛人鳳：“你去把他接回來吧，我再做一個魚餌，看看他今天晚上會不會有舉動。”

整整一下午，毛人鳳都沒有招喚林夕，既沒有給他安排事做，也沒有讓他回專案組，就讓他在辦公室里閑呆著。毛人鳳已經做好了魚餌，但他知道不能著急，得自然而然地喂給林夕，只有這樣才不會被林夕察覺。四點五十分，林夕上樓來見毛人鳳，向他做下班前的請示，行過禮，問道：“先生，晚上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嗎？”

毛人鳳笑呵呵地擺下手，道：“今天你就早點回去吧，怎么說也是喬遷之喜，改天我到你那里去坐坐。”

毛人鳳這么說，也提醒了林夕，林夕馬上道：“先生，就別改天了，就今天吧，我打電話給德惠大酒樓，讓他們送桌酒席過來。雖然是喬遷之喜，但我不想太過張揚，就咱們家里人在一起聚一聚，小小地慶祝一下。”

毛人鳳：“本來呢，我是打算今天晚上到你那里去看看的，不過下午我得到了一個消息。”毛人鳳剛說到這里，電話鈴聲忽然響起，毛人鳳抓起話機聽了一會兒，然后道：“我再給你重申一遍，你只管守株待兔，別的事情都不要去做，千萬不能打草驚蛇，其他人都跑了也無所謂，只要能抓到道長就行，記住，不見兔子不撒鷹。”放下電話，毛人鳳沖林夕得意地道：“運氣好的話，明天早上就能讓你見到道長。”

林夕心里不禁一驚，聽毛人鳳的意思，他已經找到了道長的落腳點，正在對目標實施監視，不過他也馬上意識到這也很可能是毛人鳳給他設的一個陷阱，所以林夕沒有多問，只道：“如果真能抓到他，也算是了卻了您的一樁心事。”

“是啊。”毛人鳳也感嘆一聲，“按說他這種人物本沒資格讓我牽腸掛肚，但他畢竟是在南京國都，而且還是負責軍事情報的總負責人，跟我們保密局算是死對頭，所以才使我不得不對他另眼相看。”說完，又對林夕道：“好啦，你就早點回去吧。”

林夕沒有多說，向毛人鳳告辭然后便離開了辦公室。這一回合就這么平淡地過去了，兩個人都是點到為止，毛人鳳沒有細講，所以讓林夕將信將疑，林夕沒有追問套話，所以也沒讓毛人鳳找到破綻。

本來林夕已經認定毛人鳳在懷疑自己，但此刻他卻又產生了一些疑慮，其原因就在于毛人鳳的這個魚餌只做了七分熟，讓林夕感覺并不象是一個陷阱，所以他想去給天師報個信。林夕不禁在心里暗問：‘先生真的在懷疑我嗎？’這么想著，他不禁又將今天所發生的事情全都重新斟酌一番。

毛人鳳派阿海出去辦事，這并非不正常，凡是牽扯到江山同鄉的事情，毛人鳳基本上都是派阿海去辦的；毛人鳳說青蛇很可能在國防部第二廳，這個也是非常有可能的，因為當他聽說青蛇就在軍統里的時候，也立刻想到了一個人——二廳少將軍事調研員江偉；阿秀把文件袋交給自己保管，這也沒什么可奇怪的，畢竟自己也是‘家里人’，也是完全可以信賴的；毛人鳳只是隨便地跟自己說一句有可能抓到道長，并沒有特意向自己透露其中細節，更沒有說出具體地點，這也不象是一個陷阱。

其實毛人鳳的局布的并沒有什么破綻，之所以會讓林夕產生懷疑，主要還是因為林夕自己心里有鬼，先對毛人鳳產生了戒備。

潛伏在保密局這種專門從事反間的特務窩里，林夕還是非常小心謹慎的，在看不清局勢的情況下，他不會貿然行事，而天師給他的交待也是讓他遇事先要保全自己，所以林夕只稍稍猶豫了一下便決定先回家，然后再看情況決定是否去見天師。

吃過晚飯，休息了一會兒，天色將暗的時候，林夕出門在前街后巷逛了一圏，并沒有發現什么異常，但他知道，如果毛人鳳真想監視他的話，也是絕對不會讓他輕易發現的。他出來更多的是找下感覺，他是殺手出身，對危險比常人要多一分敏感，此刻，他心里總是有一絲不安。

八點過后，天色已經大黑，林夕終于打定主意，他要悄悄地去見天師。來到樓下，傭人劉叔和劉嬸正在大堂里閑坐，若大一個家，現在只有他們三個人，見到林夕，老兩口急忙站起身，林夕對他們道：“今天我很累，準備早點休息，沒有要緊的事就不要上來打擾我了，你們在樓下自便吧。”

林夕剛要上樓，外邊忽然傳來汽車的喇叭聲，那聲音顯然是在叫門，劉叔急忙跑了出去，林夕也跟了出來，來到大門口，只見門外停著一輛轎車，阿秀從車窗探出頭，向林夕笑道：“林哥，是我。”

把阿秀接進大堂，阿秀雙手奉上一副卷軸，對林夕道：“這是先生送給你的，祝賀你喬遷之喜。”

林夕接過來展開卷軸，只見上書四個大字：‘忠孝仁義’，旁邊一豎小字：‘毛人鳳賀林夕喬遷新居’。

一番客套之后，阿秀就回去了，望著遠去的轎車，林夕不再疑惑，毛人鳳就是在懷疑自己，他此時派阿秀前來，其實就是想看自己在不在家，估計再晚一些時候，還會打電話過來的，今天晚上，他是不可以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