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六點半，客廳里才傳來響動，文華知道一定是林夕睡醒了。

臥室門被敲響了，文華遲疑了一下然后才過去把門打開，害怕也沒用。

林夕笑呵呵地看了她一會兒，問道：“一直沒睡？”文華垂下眼神繃著臉沒有回答，林夕又道：“怎么，還在生氣吶？”文華這才賭氣地回了一聲：“沒有！”林夕笑了，“什么沒有？都寫在臉上了。”

文華抬起眼神，直問：“有事嗎？”

林夕：“我今天要出去辦事。”

“哦。”文華輕應一聲，然后試探道：“是要帶我一起去嗎？”

林夕：“不，你昨晚沒睡好，今天就好好休息一下吧，餓了就到樓下去吃飯，想吃什么就點什么，賬可以等我回來再結(jié)。”

文華點頭，正合她意，便又試探道：“那我可以出去嗎？我想到街上去買點日用品。”

林夕點頭，“可以，不過一定要小心。”

林夕走出飯店，文華站在窗前透著窗簾的縫隙注視著林夕的一舉一動：林夕買了一份報紙，然后走向汽車，打開車門鉆了進去，大概一分鐘之后才發(fā)動汽車。看著林夕的車子走遠了，文華的一顆心才終于徹底地放下來。

林夕獨自外出正合文華的心思，因為十點她還要去見楊森。文華耐著性子一直等到九點半才動身，來到飯店外邊，她取出小圓鏡一邊慢行一邊裝作整理頭發(fā)，從鏡子里觀察身后的一切，雖然沒發(fā)現(xiàn)一個行跡可疑的人，但她還是走出二百多米才叫了一輛黃包車，直奔太平街的永和綢緞莊，那里是她和楊森的接頭地點。

走進綢緞莊，來到柜前，文華和掌柜通了一下眼神，“老板，我要做件旗袍。”

“夫人，請到后邊來。”

特務把文華帶到后邊的屋子里，情報處第三科科長楊森正在此等候著她。一見面，楊森便問：“怎么樣？一切都順利嗎？”文華點下頭，卻輕嘆一口氣，回道：“還算順利吧。”然后便將經(jīng)過詳詳細細地講述了一遍，待她說完，楊森點點頭，夸獎道：“你表現(xiàn)的很不錯。”

文華試探道：“長官，是不是今天晚上就可以抓他了？”

楊森臉色一沉，立刻質(zhì)問：“怎么？你害怕了？！”

文華沒有正面回答，只面帶難色地解釋道：“我是怕他萬一發(fā)現(xiàn)證件上的破綻，我沒法解釋。還有，他要向上海那邊核實我的身份。”

楊森：“上海那邊你放心，能夠證實你身份的是我們的人，至于證件，我再做一套明天派人給你送過去。”

文華抿著嘴唇猶豫了一會兒，說實話，她是很害怕。她沒有隱瞞自己的膽怯，抬起頭對楊森道：“長官，我知道我不該退縮，但他的確是一個非常可怕的對手，跟他在一起，我心里一點底都沒有。”楊森抱懷閉目沒有作聲，文華猶豫了一下繼續(xù)道：“我覺得在短期內(nèi)我也無法取得他的完全信任，也很難得到更有價值的東西。”楊森還是沒有理她，文華皺了下眉頭，又道：“其實我的個人安危倒不足為慮，我只是擔心夜長夢多，一旦我再露出什么破綻，會讓他脫鉤的。”

見文華不再言語了，楊森才睜開眼睛，但他并沒有生氣，反而還笑了，這個經(jīng)驗豐富的大特務非常明白文華此刻的心理。第一次執(zhí)行任務，擱誰都會緊張；孤身打入敵人內(nèi)部，必然會感到孤獨無助，就是老特工也難免會產(chǎn)生恐懼，何況是她一個新手；在受到驚嚇之后，她更是成了驚弓之鳥，她沒在當場被嚇破膽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此刻，文華心里肯定滿是恐懼，所以她想早點結(jié)束這一切，盡快讓自己從危局之中解脫出來，這是一個新手非常容易產(chǎn)生的本能心理。

所以楊森沒有責怪文華，反而還夸獎她一句：“你能看到自己的不足，這就是長進！做為特工，最忌諱的就是盲目托大看不清局勢。但也不能畏首畏尾，把敵人想的那么可怕，投石問路虛張敲詐是一般特工慣用的伎倆，他連證件上的破綻都沒看出來，不也沒什么了不起的嘛！你闖過了這一關(guān)，后邊就是坦途了。他說的對，他本身沒什么價值，我們就算抓到了他，也是要從他口中摳出那些隱藏在我們內(nèi)部的共黨分子，但誰又有把握一定能撬開他的嘴呢？一旦失敗，我們就將前功盡棄，所以，我們現(xiàn)在還不能抓他，一定要放長線，釣出他身后的那群大魚。”

文華無奈地點點頭，楊森忽問：“昨天晚上，你為什么沒有跟他上床？”文華急忙解釋：“他說我和他是假夫妻，不用睡在一起，是他要和我分開睡的。”

楊森起身走到文華面前，質(zhì)問道：“我是問你為什么沒有勾引他上床？！”

文華將頭低下了，咬了一會兒嘴唇才低聲回答：“他是共黨，我不想。”楊森一個耳光扇在文華的臉上，罵道：“渾蛋！你不勾引他上床，那還用你干什么？！”文華沒有反駁，這幾天來，教官反反復復地強調(diào)她們的作用，而她也早已接受了這種命運，她低著頭抿著嘴唇，兩滴淚珠悄然滑落下來。

楊森的語氣緩和下來，問道：“告訴我，黨國為什么要培訓你們這些女間諜？”

文華馬上回答：“是因為我們可以做到男人做不到的事情。”

楊森點點頭，又問：“那你們最致命的武器是什么？”

文華遲疑了一下才低頭回答：“是我們的身體。”

楊森哼笑著點點頭，抬手勾起文華的下頜，正視她教訓道：“你給我記住了，你最致命的武器是女人的魅力！只有你的魅力才能決定你能否捕獲那個男人的心，你要使那個男人喜歡上你，甚至是愛上你，只有這樣，你才能動搖他的信念動搖他的意志，你才能得到你想要的東西！而最能展現(xiàn)你魅力的地方，就是床上！利用你的身體！”

文華沒有作聲，楊森又道：“在跟你上床以前，他是一個優(yōu)秀的特工，他會嚴格恪守組織紀律，不該你知道的，他是一個字都不會向你吐露的，而他一旦跟你上了床，他就是一個男人了，他就會在你面前暴露出男人的弱點。另外，跟他上床對你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他會把你當做他的女人，是屬于他個人的東西，如果你萬一暴露了，他也會對你動惻隱之心，不忍心殺掉你，說不定你還可以策反他，我們之前有過不少這樣的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