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客室很大，里邊坐滿人，時微只能拿張簡易四腳凳在角落里默默坐下。來的人都很年輕，有些看起來比她還小，大學都沒畢業的樣子，有上還滿是稚氣。氣氛并不像她從前參加的面試那樣凝重，來的人或捧著手機刷網頁，或是三三兩兩交頭接耳，互相詢問彼此在游戲里id與職業，交流著游戲心得。這一切讓場面顯得并不嚴肅，時微有種玩家線下面基的錯覺。屁股都沒坐熱，她就聽到靠窗坐的那哥們“啪”地一掌拍在自己大腿上。時微替他覺得疼，奈何他并沒露出任何痛苦表情，反而興奮地呼朋引伴：“喂，你們快來看這段視頻。這波操作真心牛逼！2對10都能贏！”“在看什么？大驚小怪！”坐得離他有點遠的瘦高個皺著眉問道。“我艸，這厲害了！這兩誰啊？看那技術都快趕上龍塔里的高玩了。”還沒等到有人回答他，湊到前面那人手機屏幕上看熱鬧的人就先爆出驚嘆。“召出礦母了？我勒個去，那廢棄坑場里什么時候還有礦母？”另一人附和道。其余人來了興趣，都往那人處湊去，那人嫌擠，便道：“你們上官網論壇或者微博搜下就有了，今天凌晨四點被人po上網的。是昨晚在天工坊廢礦發生的混戰，里面有個隱藏姓名的玩家，很像是狩獵榜上一直排首位的暗皇，不過最近名次跌到第二了，被誰給頂下來著？”“一個叫什么塵的人。”有人回答他。“唉你們看，這人旁邊的女玩家，最后一個字，也是塵？”“時光微塵？”興奮的聲音響起，“你快把畫面放大看看。”“噗——”聽到自己id的時微把剛喝進嘴里水給盡數噴出來，惹得旁邊的人看過來，她趕緊道歉：“對不起。”一邊又悄悄打開了手機，按著關鍵字果然在微博搜到一段嶄新視頻。她看到“自己”大義凜然地站在暗皇前面，身后跟著一只巨大的黃金蜘蛛，那蜘蛛就是剛才他們嘴里所說的玄鐵礦母化身。時微艱難地咽下口水，又看到“自己”飛身站在蜘蛛背上，指使著暗皇向前方攻擊，整個礦坑都在崩塌，天工鎮亂成一團。她張著嘴，久久不能緩過勁來。“誒，時光微塵長得有點眼熟啊！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見過？”坐在時微附近的一個玩家放大了視頻仔細看看，又下意識望向時微所坐位置。時微早拿圍巾把臉遮了大半，朝那人招了招手，干笑兩聲。她第一次覺得自己當初進游戲沒調整外觀是件無比愚蠢的事。“時微，到你了。”會客室的門被人推開，蘇沅探進頭來。時微如獲大赦般抱著包逃出會客室，這才把圍巾取下，問蘇沅：“怎么我是第一個？”不是按來的先后順序嗎？“我也不知道。不過友情提醒你，給你面試的是我們兩個老板，好好表現。”蘇沅拍拍她的肩，把她推進一間小型會議室。————會議室的窗簾敞著，早春的陽光肆無忌憚地落在駝色地毯上，大辦公桌前面坐著兩個人，正是時微剛剛遇見的段總和“老奚”。“老奚，你最好保證呆會面試的人是你嘴里說的，不會讓我虧本的人才！”段常恨不得把奚騁架在另一張辦公椅上的長腿打斷。他的時間本來就不夠用，還被奚騁拉來面試新人，要不是有求于這家伙，他才懶得理會。門被人推開后又輕輕關上，時微進來，有些懵然地看著桌后坐的人——段總還算正常，那位“老奚”卻枕著手倚在辦公椅上，雙腿吊兒啷當地搭在另一張椅上，衣服沒換，只是收拾整齊而已。嗯，腿很長，但是并沒有任何可以和“霸道總裁”聯系上的屬性。“段總，奚總。”時微客氣地打招呼，“我是時微。”段常眼皮也不抬：“小時，坐。”“謝謝。”時微有些拘謹地上前，坐在會議桌的對面。一上來就讓老板面試這種事，她還真沒遇過。奚騁收起腿坐直，沒有任何客套：“你是時光微塵？”時微還沒反應，段常就先愕然看向他：“時光微塵？你怎么知道？”顯然，昨晚的視頻，段常也看到了。奚騁瞥他一眼，叩叩他桌前的檔案：“應聘資料需要填寫她的游戲id，還有那張臉，你認真看資料了嗎？”段常發誓，他還是第一次被奚騁懟沒認真讀資料過。“時光微塵，那不就是你……”他沒計較奚騁的嘲諷，卻在接到奚騁冰冷的警告目光時把下半句話咽掉。“進游戲連外觀都不調整的人，我倒是頭一次見，你是生怕自己不夠出名？”奚騁將目光轉回時微身上。全息網游里的人物外觀，是根據玩家本人模樣生成，不過設制了可調整值，可以隨心所欲上調或者下調美丑度。大部分玩家都會把人物調美，也有小部分惡搞調丑，但基本沒人會讓游戲人物和現在里的自己長得一模一樣。時微摸摸自己的臉，只當是留在檔案里的id和模樣曝露了自己的身份，并沒往他處想。“也沒想過自己會出名，所以就懶得調整了。”時微老實回答他，她不是個愛在外貌上做文章的人。“你還是在職生？說說你的專業。”奚騁又問道。“我今年七月才正式畢業，現在還在找接收單位，需要畢業實習報告，我的專業是計算機技術應用。”時微在心里斟酌一番回答他。“你在簡歷里面提到你設計了一個小型全智能服務器框器，是嗎？”奚騁瞄著她的簡歷繼續發問。段常沒有插嘴余地。“嗯。我的畢業設計，一個比較簡單的框器。五人小村，可以自由發展，完全脫離人工干涉，全智能模式。不過還沒成功，這項技術需要強大的服務器，我沒辦法做到，而且導師說我異想天工，要我改設計。”時微無奈聳肩。“據我所知，這項技術去年已經由《異世》游戲公司拔款在s大成立專門的研發小組，你為什么不申請研究生？”奚騁盯著她。時微很是詫異，這個奚騁看起來不正經，可開口一說話就讓人莫名有壓力，他對她的專業也非常了解。“私人原因。”時微想了半天才回答。當時不準備考研，是因為與袁向晨有別的計劃，想先工作賺錢，等經濟穩定后再考慮讀在職研究生，但現在說這些都沒用了。“你面試的是數據收集員，說說你對游戲的了解吧。”奚騁的小動作很少，手放在桌上幾乎沒動過。如果他是狙擊手，一定是個非常冷靜的狙擊手。時微不知道為何會想到這個。“我玩《異世》三年，對這個游戲里的資源分布，各類收集技能、制造技能全都了解過，另外我對游戲副本、常見怪物、常用技能等也都作過研究。以天工鎮為例，那附近出產三大主礦，四種靈草，稀有類伴生礦兩種，概率百分之三到百分之八之間，根據玩家自身礦術境界不等，有計算公式……”談起這些，時微信口拈來，洋洋灑灑，從生活技能的出產概率談到制作技巧，再到天工鎮資源分布，地形情況……直把段常聽到無話可接。“這是人才，要留下。”好不容易時微停下歇口氣，段常當下就撞奚騁手肘。“恭喜你通過面試，有打算留下嗎？我們不止可以給你提供畢業實習所需資料，還可以按照正式員工的標準接收你，所有福利待遇等同他們。”奚騁當即拍板。“可我還沒畢業……”“沒關系，不需要你八小時坐班，當然工作期間如果學校有事，你也可以請假，我會盡可能滿足你……”奚騁公事化地勸她。十五分鐘后，時微被他說動，填下入職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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