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司吏被訓(xùn)斥后急道:“方才得知,此案涉案在逃的六鹽商已經(jīng)到了府衙投案,所以府衙才來索要相關(guān)文狀。”
混賬!李佑沒想到那幾個甕中之鱉居然還有這招,這是掃他的臉面啊!
他們不敢來縣衙投案,卻跑到府衙投案,不管怎么說縣衙府衙都是地方衙門。更沒想到府衙竟會公然踐踏行業(yè)規(guī)則,越級受理縣衙已經(jīng)在辦的案件。
崔真非也欲哭無淚,剛吹捧完東主算無遺策,就鬧出這么個大意外,好像顯得他故意諷刺似的,老天爺這是玩他呢?小心翼翼的對李佑問道:“關(guān)于案卷東主你看…”
“不給。”李佑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道。
不給歸不給,但如果府衙受理了六鹽商投案,并宣判六人與案件無關(guān),李大人一點辦法都沒有,也沒有任何渠道可以推翻這個宣判。上司就是上司,哪有縣衙否決府衙的道理?
是的,從祖宗法制上,一級管一級,不得越級申訴、受理,府衙不該這么辦事。
可要知道,國朝雖然有法治,但也是人治。有些制度是衙門不想作為時的借口,比如府衙可以拿不能越級受理當(dāng)幌子拒絕六鹽商投案。
但若衙門想有所作為時,這些紙面制度就失去了約束力。就像這次,府衙不給縣衙面子,直接接受了六鹽商投案并大模大樣開始審理。
請注意,府衙這不是違法亂制,這叫勤政愛民,認真負責(zé)。
說到人治,若李縣尊和羅知府兩人單挑,李大人雖然是下級但必然強勢的完勝。無論背景、頭腦、才華、體能,李大人全面占優(yōu),除非規(guī)則是比八股文和書法。李佑和府尊幾次交鋒的結(jié)果也證明了這點。
但縣衙和府衙相比,縣衙則處于絕對劣勢,哪怕李佑這個縣衙正堂比府衙正堂強大十倍。常言道官大一級壓死人就指的是這種情況。
這就是法治不如人治,人治不如體制,放大到朝廷看,就表現(xiàn)為權(quán)臣可以專權(quán)亂法,但沒法謀朝篡位,天子再虛也是天子。
李縣尊想了半晌,才開口道:“常言道,三生不幸,知縣附郭,亦或前生作惡,知縣附郭,直至今日才真切的體會到啊。羅知府終于學(xué)聰明了。”
這話語氣捉摸不定,周杰希和胡振汝兩人跟隨時日尚短,沒揣摩明白東主心情之前,不敢隨意接茬。只有崔真非斗膽問道:“難道就此忍氣吞聲?”
李大人不知所謂的輕笑幾聲,“本官是輕易善罷甘休的人嗎?”
除了在李佑眼里昏頭昏腦的知府外,那幾個鹽商也忒不知好歹了。他李佑只是拿他們立威給別人看,豎起自己這個揚州城新人的威望,不見得真會怎樣,最多叫他們破點財,聰明人應(yīng)該主動配合下就完事了。
結(jié)果事情一拖再拖的到現(xiàn)在,雖然從朝廷賺回了守備司,但現(xiàn)在又演變成這樣子,涉及到臉面和聲望問題,倒叫他騎虎難下又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了。
不過站在鹽商們的角度,被李大人嚇住不敢進縣衙,寧可去人情更熟的府衙,也是正常現(xiàn)象。可李佑從在公門中打轉(zhuǎn),又有個當(dāng)捕頭的父親,所以他并不覺得縣衙有多可怕,理解不了那種平民怕進衙門心態(tài)的,尤其是縣尊明擺著要修理你的情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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