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介紹道:“這是我那二房老丈人,揚州城里大名鼎鼎的綱商,人稱金百萬。素來仰慕放鶴先生大名,今夜所獻都是他籌備的,不妨事。”
又對金百萬道:“這位放鶴先生可不是普通欽差,不但是景和二年大比的探花,還是天潢血脈。天子非常信重,常常以長兄禮之…”
金百萬心里哆嗦一下,果然是非同尋常的人物。更令他驚異的是,自己這便宜女婿與宗室欽差說話口氣居然十分熟稔隨意,這說明關系極其親近。
朱放鶴聽李佑見面就替他吹噓,便心知肚明,這小子拿他嚇唬人呢。
介紹完畢,眾人朝外走,這時李佑道:“可惜你來的不湊巧,如今秋冬之交,不是景致最好的春季。”
朱放鶴笑道:“浮華喧囂有浮華喧囂的熱鬧,清冷孤寂有清冷孤寂的妙處,豈有好壞之分。”
一路無話到了碼頭,金家那數丈長短的畫舫早已停靠多時,坐席酒食齊備,船頭船尾七八個女伎佐酒。
登上畫舫后,金百萬打了個手勢,三艘船前后呼應的慢慢離岸啟動。
朱放鶴瞧見舫內裝飾陳設,先是喝彩一聲,“揚州畫舫天下聞名,果不虛傳!”
又推開精雕細刻的大窗扇,一股涼風吹進艙內,天上高高掛著半弦明月,地上河房家家垂有各式燈籠,水面燈光倒影隨波而動。雖是秋冬,但管弦絲竹歡聲笑語仍隱約可聞,只是不如春夏喧鬧。
朱放鶴贊嘆幾句,便坐正了身軀,與李佑慢慢地邊喝酒邊敘話,金百萬在一邊陪同著。
酒過三巡,朱放鶴道:“對了,還有一事。出京陛辭時,圣上也托我問候于你。”
李佑連忙起身,口中道:“敢勞圣心掛念,皆臣之罪也。”
朱放鶴搖手阻止了李佑行禮,“此乃私下慰問,并非公事,不必大禮”
金百萬旁觀,暗暗咋舌,愈加覺得自己這女婿深不可測。原先只知道他后臺強硬,可也沒料到居然連當今天子都記著他,還特意在私下里捎話慰問,有個詞怎么形容的?這是簡在帝心啊。
說實在的,李佑對此也很奇怪。想來想去按照“與皇帝有關的奇怪事情全都是歸德千歲干的”這個定律歸功于長公主了。
“圣上很欣賞你面臨祖陵洪水時的那首詩,尤其是殉職完臣節,以死報國恩這句。”
李佑答道:“在其任謀其事,這都是為臣的本分。”
朱放鶴哈哈一笑道:“今夜是只談風月來了,不必如此嚴肅。”
又與李佑說起近半年來的京中掌故,“你可知道,京中有樁奇事。上月歸德千歲生了個兒子…”
兒子啊…李佑手中酒杯微微一晃,心情復雜但裝作不在意樣子道:“何奇之有?不過先得恭喜林駙馬了。”
“先慢著恭喜,不知道殿下如何想的,央了圣母賜兒國姓,不姓林,所以你不用恭喜林賢弟。”說至此朱放鶴長嘆一聲:“兒隨母姓,如此一來,這林賢弟豈不形同入贅?”
還真讓她做成了…李佑很關心的問道:“林兄難道肯么?”
“千歲殿下是何等人物你也熟悉的,林賢弟不愿意又能如何?不過也無所謂,不過他們林家子息眾多,不少這一個。只是歸德千歲仿佛有所內疚,徹底不管林賢弟了,而且每月都有豐厚賞賜。這半年林賢弟縱情聲色逍遙自在,詩詞書畫大有長進哪,聲稱你若再去京師時,要與你認真比試比試。”朱放鶴的口氣不知是羨慕還是什么。
金百萬聽著兩人閑談,卻始終插不上嘴。不是宮中瑣事就是皇家趣聞,要么就是宰輔尚書們的新近動態,都不是他所能插話的。他所能接觸到的最高層次,也不過是南京的國公爺和鎮守太監而已。
朱放鶴看了看金百萬,暗想李佑既然敢把這人帶出來,估計也不用過于小心。便又說起一樁密事:“今年祖陵險遭不測,宮中朝廷齊齊震動,天子明春大婚后,欲南巡謁祖陵,并親自巡視祖陵河工,以敬告祖宗。只是目前尚在計議,朝中大臣有不少反對的。”
天子南巡?李佑聞言很吃驚,大明與某清不同,出巡是個極其稀罕的事情。隨即他意識到了什么,猛然去拍金百萬的肩膀,將老丈人嚇了一大跳,“國家大政,自有朝中諸公決斷。若真決議南巡,這金家愿捐輸銀兩補助國用!”
金百萬腦子也不慢,當即拍板道:“五十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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