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植區的監獄中，葉蕭從尸體頸部抬起手,眉頭微皺,確實是死了，而且一頭撞在墻上撞死的。

他看著尸體半合的無神雙眼,血淋淋的頭臉，腦袋上凹陷下去的那個凄慘大包，還有墻上的血印,總覺得說不通。

陸信不像會自己尋死的人。

他問秦翰之前他是否有自殺的預兆,秦翰立即回答：“沒有,一直吃好喝好，雖然被每天的問話弄得疲憊不耐煩,但沒有撐不下去的意思。就是常常透過小窗看外面，表情越來越嚴肅，一副要發生大事的樣子。”

秦翰想了想：“他好像很急著出去,中午的時候他問什么時候能放他走,我說要等他說出點有用的東西，他就沉著臉走開了,之后就發現他死了。”

這么聽下來，似乎確實是沒有自殺的意愿,總不能是覺得自由無望就自殺了。而且他似乎是想急著出去做什么事。

若是從前,人死都死了，再多的想法計劃都成了泡影，也沒必要再多想，但有了當初周巖打不死的經驗后,葉蕭如今對死人也不敢輕易放松警惕。

尤其是這個陸信神神叨叨的，還自殺得這么突兀。

與其說他是自殺，反而更像是通過死亡逃離這個困境。

葉蕭微微瞇起了眼，忽然看向空中，快步走到了外面。

秦翰有些懵：“葉隊？”

與此同時，正在診所里給人治療的林談談心有所感般地抬起頭。

她的視線一直落到了遼闊的天際，天上悠悠漂浮著一大片云，因為天氣不太好，整體看著有些陰沉，但很干凈，在全球工廠停工一年后的今天，天空干凈了很多。

沒有任何特別的東西，但她莫名有種有什么東西在看自己的感覺。

她不知道，就在窗外，有一個她看不到的模糊人形虛影正扒拉著窗緣，雙目怒視著她。

這個虛影面目模糊，但一臉的血跡還是紅彤彤的很明顯，如果葉蕭能夠看到他，就能知道這個影子和他剛剛看到的陸信尸體一模一樣。

陸信此刻很虛弱，也很憤怒，這種憤怒源自于他被逼得自殺這一點，活著實在沒辦法離開那個鬼地方，他被迫無奈選擇了這個辦法。不錯，他的異能就是靈魂出竅。

從前跟著師父修道時，他就很向往典籍上記載的那些元神出竅的境界，但也知道當世人是沒法達到這種境界的，沒想到末世后他竟然有了這種能力。

然而他的異能還很弱，如果給他時間，以后某一天他或許能夠自然而然地靈魂出竅，但現在是強行使用，而只能先把自己弄死了才能出竅，他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找個身體附身，還是靈魂會就這么消散掉。

太多的不確定，但為了阻止這個讓他摸不清底細的女人，為了天下蒼生，他必須這么做。

于是他把自己給撞死了，沒了氣息后也確實靈魂出竅了，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阿飄。

作為一個新手阿飄，他不知道該怎么控制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飄到這里來，反正就這么湊巧地看到了林談談。

他怒視這個女人，但當這個女人忽然轉頭看過來的時候，他心里嚇了一跳。

她能看到我？

剛才一路上分明沒有一個人能夠看到他，他也沒法留下影子。

一人一鬼（？）就這樣對視了片刻，林談談的眉頭微微皺起，陸信下意識想躲，這時一個忐忑的聲音響起：“林大夫？我女兒怎么樣？”

說話的是病人父親，林談談回過神來，手還放在病床上小女孩的胃部上方：“她沒事，就是胃粘膜被弄破了，你別給她吃那些亂七八糟的了，你不是有工作能發到營養劑嗎，怎么不給她吃那個？最近出了一款比較養胃的營養劑，領營養劑的時候最好找工頭換那個給她吃。”

男人愁眉苦臉：“換那個不是量少嗎，我有一大家子要養呢。”

林談談看他一眼，又給床上臉色蒼白衣襟前全是血的小女孩多輸了一點木系能量：“行了，走吧。”

“哎！謝謝啊！”

男人抱著女兒走了，陸信看得皺眉，那小女孩明明很虛弱，她就這么治療一會會就讓走了，太敷衍了吧！

林談談開始洗手上沾上的血，沒有再看他，他膽子大了一點，從窗外鉆進來，指著林談談就說開了。

“你竊取別人的氣運還不算，既然做一個醫生就好好履行自己的職責啊！”

他罵得起勁，外頭一個阿姨進來了，他立即閉嘴，阿姨看了看林談談：“組長，現在能打打掃嗎？”

“外面沒有病人嗎，那你打掃吧。”

“好嘞，很快的。”阿姨掏出麻布擦診療床上的血漬，趁空對林談談說：“剛才那丫頭嚴重嗎？”

“沒事，就是吃得太粗糙，胃出血了。”林談談甩了甩手上的水，意念一動，被拋到空中的水珠都順順貼貼地落進了盆里，融入水中，一絲漣漪都沒有激起。

“嗨，能不胃出血嘛，他們家是流民，兩口子都在我們這工作，賺的營養劑卻只給兩個兒子吃，這小女兒就讓她自己到處找吃的，樹根草根，那丫頭找到什么都往嘴里塞，要不是這次吐血被人看到，她老子哪里舍得把她帶來看病？”

阿姨一邊打掃一邊碎碎念，顯然消息非常靈通：“你說怎么能這樣呢，什么時候了還重男輕女，要不是組長你發了話，那男的都要抱著那丫頭走了，那時她還在吐血呢，但這診療費肯定收不回來了吧？”

林談談淡淡說：“沒事，就是抬抬手的事。”她坐到桌后的椅子上，還轉了小半圈，依舊對著窗口，總覺得怪怪的……

她的視線就落在蹲在窗口的陸信身上。

陸信一僵，總覺得她能看得到自己。就算真看得到好像也不奇怪，她是同道中人嘛。

不過聽那阿姨的話，那女孩病癥是給父母逼出來的，要不是這女人制止并且出白工，那當父親的還不肯給治？

陸信不由對自己剛才的不滿感到微微羞愧，但很快他又理直氣壯起來，這可是個竊取氣運的歪門邪道！

他又要繼續批評，但才開口：“林談談，你……”

林談談忽然皺起眉，一下站起來，手按在鋁合窗上，啪地一下把窗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