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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年夜（1 / 2）

大年夜,團(tuán)圓夜。

偌大的辜宅倒并不熱鬧，只余了書玉并辜尨兩人，點(diǎn)幾只銀柄紅燭,圍坐一張小案，擺一桌熱騰騰家常菜,籠著暖爐看窗外飄著的點(diǎn)點(diǎn)雪沫。

墨色的天幕被雪映得有些發(fā)亮，書玉的臉頰被陳年老釀曛得微紅。她湊過去,小心翼翼地瞅著辜尨：“今年也不去辜家老宅看看？”

辜尨把她手里的酒盞抽掉：“看什么？”

她想也不想便答：“拜年啊。”頓了頓又補(bǔ)充，“丑媳婦給長輩拜年。”

他樂了：“你有這份心討好他們,怎么不多花點(diǎn)心思討好討好我？”

她蹭蹭蹭挪到了他身側(cè),果真討好似的錘了錘他的背：“咱倆在一起這么久了,我卻一次也沒有見過辜家長輩,是不是很沒規(guī)矩啊？”越說底氣越弱。

這件事倒確實(shí)藏在她心里許久了。

年輕時二人初遇,她只以為他是中土某個古老家族里離經(jīng)叛道的小輩；再熟稔一些，她隱約感覺到了他似乎早已脫離了那個龐大的家族,他的每一個腳印都是憑著自己的膽識一步一步踩出來的,當(dāng)即對他刮目相看；待他倆的關(guān)系再親密一些,乃至后來非卿不娶、非君不嫁，譚復(fù)竟連下三道家書,勒令她與他斷了關(guān)系,她才覺察出，辜家所處的政治立場與譚謝二公有那么幾分微妙。

她不曉得他與譚謝二公談了什么,也不知他許下了什么承諾,譚謝二公終于默許了二人的關(guān)系。再后來,他涉足政界，短短幾年嶄露頭角。北平辜尨風(fēng)頭正盛，他便再度登門求親。

整場婚禮不見辜氏一族的任何長輩，眾人都道北平辜尨甘愿做了譚公的倒插門女婿，給足了譚公面子。

再后來，眾人只知有北平辜尨，不知有中土辜家。

從始至終，書玉便被瞞了個徹底，她只覺得爺爺外公不可理喻。哪知辜尨卻一點(diǎn)也不惱，一副得償夙愿滿心愉悅的模樣直叫書玉滿肚子氣不知該往哪里出。

他笑得歡快：“你要是覺得委屈了我，以后待我好些。”

她無語凝噎。

婚后，她使勁渾身解數(shù)旁敲側(cè)擊中土辜家，都被他四兩撥千斤給擋了回來。

越是這樣，她心里越是愧疚。

大年夜又提了這個話題，辜尨曉得這回再插科打諢實(shí)在說不過去了。他把她攬進(jìn)懷里，嘆道：“我父母早亡，辜家一度認(rèn)為我非他家子嗣。正房偏房主脈支脈偏脈還擔(dān)心我成了氣候回去搶他們那一畝三分地，處處為難打壓我。你說，這樣的長輩我要還是不要？難不成還得讓我媳婦給他們端茶倒水？”

她眼里有些松動，眉間卻依然有幾分疑惑。

他只好輕咳一聲又道：“我與韓擎的經(jīng)歷倒很相似，只不過他是私生子，而我是正統(tǒng)辜家長孫。早年我有過一些際遇，得了幾個貴人指點(diǎn)也走過些野路子。你爺爺和外公大概覺得我存了攀附的心思，想借你撈到一些好處。”天知道當(dāng)他得知她是譚復(fù)的嫡孫女時心情有多絕望。

他拍拍她的肩頭：“所以啊，你別自責(zé)也別怪譚謝二公。要是你心里還有疙瘩，非得要去看看辜家那幾個老學(xué)究長什么模樣，也不是不可以，就當(dāng)帶你去逛個動物園了……”

語罷，他低頭看她，卻見她兩眼亮晶晶地瞅著他，不禁一愣。

她拽拽他的袖子：“什么‘野路子’？你早年走過什么‘野路子’？我要聽。”

誰人都道北平辜尨舉手投足透著貴族世家的氣韻，誰料他竟同時使得一手江湖刀，行事詭譎莫辨，令人膽寒。

無論政界的人還是道上的人，都要尊他一聲“辜先生”，然而背地里不少人稱他是一頭看似謙和實(shí)則狠辣的“黑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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