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員們面面相覷一陣，都沒有說話，開始默默地收拾起來。其實店里面已經被他們打掃整理好多遍了，再說一天沒有人進來，根本都是一塵不染，不需要像平時那樣大動干戈地打掃衛生。

但是讓他們犯難的是那些商品。因為根本沒有預料到這個情況，本來按照前兩天生意的趨勢，方志強預估今天可能還會好點，所以又多備了一些貨。結果等于是一點都沒有賣出去。像一些普通的西紅柿黃瓜之類的，還能過夜，其他一些葉子菜還有一些水果肉類，幾乎都是越貴的越難以保存。店里的冷柜也沒有那么多的空間儲存這些東西，可想而知的是一夜過去這些東西都會廢掉。方志強粗略估計了一下，大概有將近四千塊錢的東西。

也就是說，今天一天，他們一分錢沒有賺，還倒貼了四千塊錢。

沒有人說話，都在看著方志強。

方志強的心都在滴血，不光是為損失的錢在心疼，更為這些白白被糟蹋的東西，他一向是個節儉的人，看不得東西浪費，平時生意忙起來有損耗該丟的丟那都是必須的沒有辦法，但是今天這些，是完完全全被浪費掉的。這些都是他早上天不亮爬起來去進的貨，跟著員工一箱箱搬下來放到倉庫里、貨架上的。可是眼下，他必須要親手丟出去。

該丟的丟。方志強頭也沒抬，揮揮手說道。

幾個大箱子，裝得滿滿的，都是要扔掉的東西。方志強跟店員們一起把箱子抬出去，扔到路邊的大垃圾桶里。光頭就那么看著他們忙進忙出，眼神里說不清楚是戲謔還是嘲笑。他當然不會懂得，那種看著自己的心血被糟蹋的感覺，而且他的目的不就是為了讓方志強受損失一直到撐不下去么，這一箱箱的東西是方志強的損失，卻是光頭他們想要的結果，所以光頭自然是很滿意的。他大概只會嫌方志強扔的不夠多。

店員們看著他們，眼睛里滿滿的都是仇恨，可是又能怎么樣，就憑他們幾個，難道跟這些人對著干起來。

沒有忙多久，很快就收拾好了，方志強跟大家一起出來，把門落上鎖，準備各自回去。

看到他們關了店門，光頭才站起來，活動活動四肢，對其他人揮揮手，說了一聲：走吧，明天早上再來。又看著方志強跟店員們，居然笑著說道：拜拜，明天見。

這意思，是明天還要來，還要后天，可能之后的每一天，當然，是到他們這家店徹底關門為止。

這也在方志強的意料之中，從他跟秦小軍通過那個電話之后，他就知道了，秦小軍讓他們來的目的就是搞垮這家店，不等到這家店倒閉，他們都不會停止，以后的每一天，他們都會打卡報道一樣，比上班還準時地堅持在他的店門口。

看著光頭他們離去的背影，店員們氣得眼睛都紅了。一個膽小的女孩子弱弱地問方志強：老板，明天怎么辦？

怎么辦，方志強其實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罷了。但是他不能讓這些人看出來他心里的壓抑，仍舊是笑著說：什么怎么辦？明天正常啊。

那他們還在門口守著怎么辦？

有什么辦法不讓他們守著嗎？方志強笑著說，笑容里是藏不住的苦澀，只要我沒說這家店倒閉，大家就照常上班做自己的事情，工資我不會少你們一分。

到這一步，已經不僅僅是工資的事情了，關系到整個店的生死存亡，也關系到他們的未來。誰希望看到自己努力過的心血和結果被這樣一群流氓無賴糟蹋掉，而他們以后該怎么樣，誰能知道。

一個小姑娘恨恨地說道：最好明天下雨，看他們還來不來。不！下雨下雪下冰雹，下小刀子！淋死凍死這幫挨千刀的！

方志強滿心的苦悶，也忍不住笑起來，笑完之后又是一片苦澀：上海的地痞流氓，雖然這是他頭一次領教，之前可沒少聽說過，做事情夠狠夠有種，他怕的是這些人真的能風雨無阻，哪怕刮風下雨下雪都會來。何況秦小軍給他們的是一天兩千塊，什么工作能一天兩千塊，而且什么都不用干，只要往那一坐就行了。

跟大家道別，叮囑所有人路上小心以后，方志強就要開車回去。一個店員還忍不住提醒他：老板，你才應該小心點，誰知道那幫人會不會白天不敢怎么樣，晚上偷偷找你麻煩？

放心吧，不會的。再說了，真打起來我也不怕，你們老板我當年還是練過的，我師傅更是大名鼎鼎的李小龍。方志強覺得自己大概是麻木了，這個時候居然還能開起玩笑，雖然他自己都笑不出來。

他倒是不太擔心這些人會再使別的手段，秦小軍別的地方沒見過有本事有腦子，這件事做的可是夠老奸巨猾夠陰損的，他只想找方志強的麻煩，不想給自己找麻煩。就像今天這些人，如果真的是打起來或者怎么樣，那方志強絕對有理由報警，警察也不可能再坐視不理，到時候勢必牽出來他，惹的他一身臊。所以他叫這些人，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這么堵著就行了，反正只要把方志強的生意搞砸了，他的目的也就達到了。就算方志強明知道是他干的又怎么樣，他只是叫人過去方志強門口坐著，又不違法又不犯罪。所以才會讓方志強這么頭疼卻又無計可施，一想到這里，方志強就忍不住想要罵娘。他情愿是真刀實槍地干起來，然后結束，也不想這么活受罪。

話是這么說，店員們還是擔心，一再地叮囑他要小心，方志強也讓她們自己注意，有什么事情立刻打電話聯系。當然，還有明天一早繼續。然后才開上車子回去，回到他那個凌亂的破屋子里，飯都沒有吃，根本也什么都不想吃，直接就一頭扎到了床上。

打從開起來生鮮市，甚至更早時候，方志強就從來沒有這么早回來過。他也確實挺累需要休息，可是躺到床上卻現根本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