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倬也答不上來，說話間火把前鋒進(jìn)入前沿陣地，埋伏在前沿的一營士兵展示了超強(qiáng)的素質(zhì)，硬是趴在道路兩側(cè)沒動。

“問問他們是那個部分的。”莊繼華對宋雄夫說，宋雄夫點點頭，轉(zhuǎn)身過去了。

“站住！”宋雄夫從隱蔽處露出半個身子大聲叫道。

火把頓時停下來，隨即變得混亂了，取槍的聲音響成一遍。

“你們是那個部分的？”宋雄夫問道。

“我們是北伐軍第六軍十九師五十六團(tuán)。”對面答道，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中很清晰。

“五十六團(tuán)！他們怎么到這里來了？”莊繼華陳倬大為驚訝。

問題就出在蔣介石的那個“斟酌”上。程潛開始還遵命，他以十七師為前鋒，十九師為后衛(wèi)向武寧進(jìn)軍；謝鴻勛在修水遭到重創(chuàng)后，沒心思守武寧，馬不停蹄的退到德安，十七師兵不血刃開進(jìn)武寧。

程潛在向武寧進(jìn)軍的路上接到攻克武寧的報告后，就命令停止進(jìn)攻，就地休整，他則住進(jìn)在距離武寧十多里的李家鎮(zhèn)。

這一路上程潛的心情都不好，連攻克武寧都沒讓他露出笑容，他從蔣介石的命令里讀出了另一層意思，江西沒他程潛的份。

總參議楊杰很清楚程潛想要江西，這個時代的軍人如果沒有地盤，就如沒根的浮萍，只能順?biāo)鳌３虧撟詮呐c譚延愷爭湖南失敗后，就一直想謀求一塊地盤，在廣州時還能壓制這種想法，畢竟廣東的地盤有限；可北伐以來這個想法越發(fā)強(qiáng)烈。看看北伐各軍，李宗仁有廣西，李濟(jì)深有廣東，一軍屯兵閩粵邊界，顯然福建是蔣介石的，唐生智不但擁有湖南，現(xiàn)在湖北也落入他的手中。沒有地盤的二三六軍必須想法爭得一塊地盤，如果這個時候拿不到地盤，以后再想要，那就難如登天。朱培德在贛中為何那么賣力，不就是盯著江西這塊肥肉嗎。

“頌公，如果江西沒我們的份，你說江蘇有沒有我們的？”楊杰私下里問程潛。

程潛搖搖頭，沒有答話。江蘇當(dāng)然比江西要好得多，至少富裕十倍，可是蔣介石會干嗎？其他各軍會干嗎？

“先入關(guān)者為王，不如我們轉(zhuǎn)頭南下，先攻南昌，仿唐生智舊例。”楊杰的話讓程潛怦然心動。

唐生智可以宣布自己為湖南省主席，他也可以宣布自任江西省主席，國民政斧最后也只能追認(rèn)。只是……“南昌的守敵不會很多，朱培德的兩個軍攻勢猛烈，鄧如琢把南昌的兵都抽空了。況且，我們攻克南昌后，鄧如琢就面臨我們和朱培德的兩面夾擊，他就只能向贛南退卻。”楊杰接著分析起戰(zhàn)局演變，應(yīng)該說他的分析是有道理的，鄧如琢除了撤退以外，好像是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

程潛猛地停下腳步問：“那蔣介石哪里如何解釋？”

“他不是說讓您斟酌處理嗎。”楊杰淡淡的提醒道。

程潛露出了笑容：“好，命令部隊南下，直取南昌，十九師為前鋒，讓張軫擔(dān)任前衛(wèi)，十七師隨后跟進(jìn)。”

程潛的命令讓顧問加列金大吃一驚，他趕緊去見程潛，見面就問程潛是不是下令全軍南下，程潛點頭承認(rèn)。

“程將軍，您太著急了，您應(yīng)該去截斷南潯線，而不是南下南昌，只有截斷南潯線才能確保攻克南昌。”

“不，不，顧問先生，南昌現(xiàn)在兵力空虛，我們可以很容易攻克。”程潛漫不經(jīng)心的解釋道，這些俄國人哪懂中國的事情喲。

“不，將軍，南潯線沒有切斷的話，敵人可以通過南潯線進(jìn)行反擊。”加列金還是試圖說服程潛，他攤開地圖為程潛分析道：“如果鄧如琢擋在樟樹，盧香亭迅速南下，我軍很難守住南昌。將軍，您應(yīng)該與朱將軍配合，協(xié)調(diào)行動。”

可是此刻程潛決心已下，加列金的話他根本聽不進(jìn)去，加列金急了，嘰嘰咕咕一大串鳥語就蹦出來，翻譯面露難色的看看程潛才說：“顧問說，如果您堅持南下，他就要去加侖總顧問哪里告您，并向總司令要求免去您的軍長職務(wù)。”

“可以，只要打下南昌，怎么都可以。”程潛不露聲色的說，加列金一怒而去，回總司令部找加侖去了。

等加列金的背影消失后，程潛才不屑的對左右說：“我看這個加列金沒什么本事，就是一師那個莊文革也比他強(qiáng)。”

加列金參與制定的修水銅鼓作戰(zhàn)計劃被莊繼華推翻后，他的能力受到六軍上下的懷疑。因此程潛對加列金的不屑，引起了部分人的贊同。

“我看也是，按照他那個計劃打，我們不知要多死多少人。”左右討好的說。

“就是，南昌空虛，奪下南昌理所當(dāng)然……”又有人奉承的說。

“告訴張軫，用最快的速度追上王柏齡，不要怕疲勞，不要怕掉隊，追上就是勝利。”

隨著程潛的命令，第六軍放棄武寧，晝夜兼程南下，各部不顧疲勞，一再加快行軍速度，終于在贛江邊上追上一師。

莊繼華聽張軫介紹情況后，頓感心驚肉跳，他有些不死心的問：“你們真的全軍南下了？十七師也南下了？”

張軫肯定的點點頭，莊繼華還是不死心：“你確信無疑？”

張軫有些納悶的看看莊繼華，他不明白為何莊繼華會表現(xiàn)得這樣失魂落魄。

莊繼華心中涌出一股強(qiáng)烈的不安，沒有部隊截斷南潯線，盤踞在南潯線上的敵軍主力可以源源不斷的南下，我們可以夾攻鄧如琢，盧香亭和鄧如琢也可以夾攻我們。莊繼華感到南昌之戰(zhàn)的前景頓時變得不可捉摸。

孫元良團(tuán)剛過了一半，程潛也趕到了，站在贛江邊，吹著略帶濕氣的江風(fēng)，挽著黑黝黝的南昌城，心情愉快。程潛不顧疲勞，一到就接管了渡江指揮權(quán)，也不管孫元良團(tuán)已經(jīng)過去了一半，命令停止一師渡江，先把十九師運過江。

王柏齡急了，他不能眼看著就要手的江西省主席給飛了，此刻他表現(xiàn)出了一定的頑強(qiáng)，找到程潛據(jù)理力爭。

“按照總司令部的命令，一師配屬六軍作戰(zhàn)，由我負(fù)責(zé)指揮。”程潛面無表情的對王柏齡說：“現(xiàn)在我命令先把十九師運過去，王師長，你要抗令？”

“按照總司令的命令，進(jìn)攻南昌的部隊是我?guī)熀投姡銈兊诹姷侥喜齺恚揪褪沁`令行為。”王柏齡大聲叫道。

“你看清楚了，這是總司令的命令。”程潛把蔣介石的命令摔在王柏齡的面前，厲聲說：“總司令請我斟酌處理，我有六軍行動的決定權(quán)。”

王柏齡傻眼了，他沒想到程潛居然這樣解釋蔣介石的命令，愣了半天，他才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可，可，可是，我?guī)熞呀?jīng)過去了，過去了一半多，應(yīng)該讓我?guī)熛冗^。”

“王師長，這就不用客氣了，進(jìn)攻南昌是你我兩部的責(zé)任，我不能讓你們?nèi)スコ牵覀冊诤竺婵礋狒[，要那樣的話，我以后都沒臉去見總司令，你說是不是。”程潛和顏悅色的對王柏齡說。

不管王柏齡怎么說，程潛寸步不讓，堅持先運十九師再運二團(tuán)。王柏齡只好悵然而回，薛岳守上只有一個團(tuán)，是不可能發(fā)起進(jìn)攻的，看來程潛要得嘗所愿了，江西，這塊不怎么滴油的肥肉，就要落入他的手中了。

王柏齡想找莊繼華商量，可轉(zhuǎn)念一想，這好像挺丟老師的面子，還是先找繆斌商量一下。

他們在爭奪渡江權(quán)時，莊繼華卻在一團(tuán)團(tuán)部與熊綬云進(jìn)行戰(zhàn)局推演。早在修水時莊繼華就對熊綬云斷言拿下南昌的關(guān)鍵不在南昌而在南潯線，只有切斷南潯線，才能拿下南昌；蔣介石讓一師南下奪取南昌，莊繼華本就不贊成，只是無法向蔣介石進(jìn)言。好在第六軍還是要西進(jìn)截斷南潯線，雖然莊繼華不看好六軍的實力，不過多少也算個牽制，讓盧香亭不能全力南下。

可現(xiàn)在程潛卻帶著六軍全軍到南昌城下，莊繼華感到事情開始有了變化，回到團(tuán)部就拉上熊綬云進(jìn)行戰(zhàn)局推演。

“根據(jù)最新情報，目前鄧如琢在樟樹，盧香亭在德安、涂家埠一帶附近，我軍攻克南昌后，敵人的行動有二，一放棄南昌，盧香亭在南潯線上等我軍，前鋒前出至樂化；鄧如琢向西南方向撤退，朱培德率領(lǐng)的二三軍迅速與我軍匯合，這種情況是最理想的。”熊綬云語氣平緩卻面帶憂慮。

“我們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敵人身上。”莊繼華眉頭鎖成一個川字：“如果盧香亭反攻南昌呢？就有兩種情況，你看，盧香亭向我們進(jìn)攻，朱培德進(jìn)攻鄧如琢，我們和鄧如琢互相防守。”

莊繼華在紙上畫出示意圖，然后說：“那么決定勝敗的希望就在朱培德身上，則算比較好的情況，最危險的情況是，盧香亭向我們反攻，鄧如琢也向我們反攻，而朱培德卻袖手旁觀。”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