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英斂容正色,朝楊遷行禮,一字字道:“楊公子可愿為我招募兵馬,訓(xùn)練義軍?”
楊遷臉上肌肉滾過一道震顫。
瑤英直視著他,緩緩地道:“大丈夫當(dāng)配三尺劍,立不世之功,我觀楊公子非池中物,他日必能揚名天下,一展抱負(fù)。”
不論結(jié)果是什么,這一次至少他已經(jīng)知道中原王朝并沒有完全放棄失陷的河山,他不會絕望孤獨而死。
楊遷胸膛劇烈起伏,雙眼亮如星辰。
……
緣覺坐在車廂外,聽著車廂里楊遷激動得發(fā)顫的聲音傳出,心里也跟著發(fā)顫。
這個漢人到底在和公主談什么?怎么談了這么久?
他神思恍惚,眉頭緊皺,一邊覺得惱怒,一邊又疑惑自己為什么惱怒,當(dāng)馬車停下來時,他趕緊收斂心思,飛快巡視一圈,確定安全,出聲示意。
氈簾掀開,個子高挑的楊遷跳下馬車,大步離去,整個人意氣風(fēng)發(fā),神采飛揚,一雙眼睛比星子還亮。
緣覺悄悄翻了個白眼。
他們繼續(xù)在巷子里轉(zhuǎn)悠,直到確定后面沒有尾巴跟著了才掉頭回庭院。
夜已深了,四下里寂靜無聲,漫天雪花飛舞。
馬車駛進(jìn)后院,緣覺跳下地,轉(zhuǎn)過身,想扶瑤英下來,打起氈簾,看清車廂情景,一愣。
一星昏黃燈火微晃,瑤英靠在車廂角落里,雙手抱臂,眼睫低垂,像是睡著了。
她今天見了好幾撥人,精疲力竭,和楊遷說話的時候聲音都嘶啞了。
緣覺有些為難,正在猶豫要不要吵醒她,留守庭院的親兵大踏步走過來。
“公主回來了?攝政王要見公主。”
緣覺呆了一呆,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替瑤英覺得心虛。
第75章摘面具
車廂里,瑤英被親兵的聲音吵醒,長睫輕顫。
“蘇將軍要見我?”
她坐起身,抬手掠了掠鬢邊散亂的發(fā)絲,淺睡蘇醒,雙頰微紅,眉梢那對用桃花胭脂繪出的暈花顏色變淺了點,愈顯艷麗,像即將綻放的花苞,顫顫巍巍地張開花瓣,露出鮮嫩的嬌蕊。
庭燎照耀,搖曳的燭火朦朦朧朧地籠在她臉上,燈下看美人,動人心弦。
緣覺心尖猛地一顫,直覺不該讓攝政王見到現(xiàn)在的公主,不過還是立刻飛快放好腳凳,心里暗暗慶幸,還好公主換下那身雍容的花釵禮衣了。
瑤英下了馬車,穿過庭院,踏上石階,腳步有點晃。
緣覺想了想,抬腳跟上,亦步亦趨跟著她。
堂中燒了一爐火,屋外大雪紛飛,屋中一室畢剝輕響,蘇丹古坐在爐火前,背對著門口,身影凝定不動。
瑤英走了進(jìn)去,“蘇將軍。”
蘇丹古沒有回頭,指了指幾上一封書信,手上戴著那副黑色獸皮手套。
瑤英拂去肩頭落雪,走到他身邊,盤腿而坐,拿起信細(xì)看,嘴角輕輕翹了一下。
“我們可以去見尉遲達(dá)摩了。”
她將信扔進(jìn)火爐里,輕聲道,聲音暗啞。
蘇丹古看著爐中竄起的幽藍(lán)火苗,平靜地道:“海都阿陵來高昌了,今天蒼鷹在大海道發(fā)現(xiàn)了他的白隼。”
瑤英心跳加快了幾分,眉頭輕蹙。
海都阿陵來了,她得盡快料理完這邊的事情,早點回王庭,免得撞上海都阿陵。
“楊遷告訴我,依娜夫人每天都在王宮舉辦宴會,他可以帶我們混進(jìn)宴會……夜長夢多,我們明天就去見尉遲達(dá)摩。”
瑤英看向蘇丹古。
蘇丹古戴著面具,火光映在那張青面獠牙的鬼臉上,面具下的碧色雙眸里閃動著兩簇亮光。
他不說話的時候冷冰冰的,渾身戾氣,著實有些嚇人。
可這個人卻會在她難受的時候坐在床邊為她念經(jīng)。
他說海都阿陵來了,她的第一反應(yīng)是惶恐不安,但是他的語氣那么平淡,平淡到驅(qū)散了她的焦慮,想到他在身邊保護(hù)自己,她就沒那么緊張了。
瑤英輕聲問:“將軍以為如何?”
蘇丹古武功高強,即使依娜夫人的親兵守衛(wèi)森嚴(yán),他也能隨意出入王宮。
在佛寺的時候,小沙彌和她說起過,曾經(jīng)有一個部落趁北戎大軍壓境時從背后偷襲王庭,當(dāng)時王庭的五支軍隊全都在正面迎敵,實在抽不出兵力迎擊,部落一路長驅(qū)直入,沿途百姓攜家?guī)Э谔踊厥コ恰F渌瓜淹跬ジ毁F的小部落也想趁火打劫,見有人嘗到了甜頭,摩拳擦掌,帶兵攻向王庭。
戰(zhàn)報送抵曇摩羅伽案頭,朝中人心惶惶,曇摩羅伽臨危不亂,只派出一個人就解決了一場危機。
那個人就是蘇丹古。
他一個親兵都沒帶,只身一人獨闖敵營,一襲玄衣,一把長刀,在萬軍中斬殺對方的首領(lǐng),然后全身而退。
首領(lǐng)的兒子繼任酋長之位,沒有退兵,第二晚,蘇丹古再次出現(xiàn)在部落牙帳中,斬下新酋長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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