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我布置的作業，領任務的14個小組已經全部把方案交上來了。應該說，做得都不錯。”

唐華在講臺上，拿著一疊作業本。地面裝備的課程先講坦克和坦克工業，課后給學生們布置了一個作業：設想一型1955~1960年的坦克。

因為聽課的學生，專業方向千奇百怪，基礎參差不齊，因此唐華讓他們自組“設計小組”，每個小組由延安自然科學院的教員或工科學生帶頭，文史哲的學生加入到設計小組中配合，最后組成了14個設計小組。唐華還特地規定上了這一節課的8個女生必須要加入某個設計組。

“我先拋開你們設計方案的坦克性能，說句題-外-話，”唐話說，“這14個設計方案，只要是有女生在設計小組中的方案，坦克都挺漂亮。而另外6個小組，平均相貌就差一些了，最丑的坦克是這個——”

唐華舉起一個設計方案的首頁圖，一輛底盤像是發動機前置版的“潘興”，炮塔又像是完全體的arl44的重型坦克。臺下的學生哈哈大笑。

“當然，這只是單純評價外觀好不好看。坦克的設計當中，外觀因素固然也要考慮，不過一般來說，作為一個設計師，你的工作首先要保證的是坦克的三大性能。”

“我在14個設計方案中選了一個，來作為今天這堂課的范例。”唐華打開一本方案，把其中夾著的設計概圖打開，釘在黑板上。

這個方案讓唐華略感驚喜，設計組在唐華沒向他們超前灌輸知識的前提下，居然畫出了一輛類似430工程的坦克來。

設計組的組長陳富明走上講臺，介紹他的設計方案。

“我們的設計方案叫做1955式超級中型坦克，戰斗全重40噸，乘員4人。發動機為700馬力柴油機，6對中直徑負重輪、扭桿懸掛，3對托帶輪，機械式行星變速箱，最大公路速度60公里/小時，最大公路行程400公里。主炮為1門口徑為110毫米至120毫米的坦克炮，配用雙向穩定器，備彈40發，安裝毫米并列機槍一挺、毫米高射機槍一挺。車體正面主裝甲為150毫米/65度，鑄造炮塔正面裝甲為250毫米。”

“陳富明組的這個設計方案，應該是基于蘇聯t-44中型坦克，按照裝備發展規律，做了兩次進化，是這樣嗎？”唐華問。

陳富明點頭。“老師您說過了未來中型坦克和重型坦克會合并為一種單一型號的全能坦克的概念，我們設計組就討論，是將重型坦克輕型化，還是將中型坦克進行強化和完善。經過討論，我們采用了第二種道路。但在改進方向上，我們研究了從t-34到t-44的發展，我們認為，繼續加強t-44，能力提升的幅度可能是有限的，因此我們對底盤進行了重新設計。6對中直徑負重輪結構，能讓底盤承載更大的坦克重量而整車的機動性不變差。”

接著唐華又和陳富明問答了幾輪，讓陳富明把他設計的各個部分的原則闡述清楚。

“如果把t-44及后續的完善型號稱之為戰后的第一代坦克的話，陳富明同學的這個設計方案，可以稱之為一點五代或者二代坦克。”唐華總結道，“如果它能在1955年左右研制成功，那么直到1960年左右，這種坦克應該都是世界上綜合性能最好的坦克之一。我現在都有些等不及了，特別想讓這種坦克誕生在中國。”

學生們也笑了。

“不如我們在這個假想方案的基礎上再做假想，看看我們國家要造它出來，應該怎么造。”唐華將陳富明組的設計方案換到黑板右側釘好。

然后在黑板最右，唐華開始寫字。先寫上“鐵礦”，然后一列下來，開始寫“銅礦”“鋁礦”“錳礦”“鉬礦”……金屬寫完，然后是“煤炭”“石油”“橡膠”之類的非金屬。

“造坦克的材料無非是這十幾種元素或者物資。咱中國地大物博，粗看過去，這些礦產資源咱都有。”唐華說，“不過，把這些礦挖出來就可以造坦克了嗎？當然沒那么簡單。”

唐華在鐵礦右邊打個箭頭，寫上“煉鐵”，再右引，寫上“煉鋼”。

“煉鋼夠了嗎？不夠。坦克上有一部分可以用普通鋼材，但最重要的最關鍵的部件，用的是特種鋼。”唐華在鉬礦后面加上冶煉，再拉箭頭；在鉻礦后面加上冶煉，再拉箭頭；加上鋼材一共三支箭頭聚集在一起。

“這里應該寫：炮鋼。”

“炮鋼解決了，但還有裝甲鋼呢，大家應該知道，特種鋼不是一種鋼，而是很多種各有用途的鋼材的統稱。”唐華接著畫線，在錳礦那里添出一條線，也是幾個箭頭匯合，“這是裝甲鋼。”

“接下來，還有彈簧鋼……”

“一二三四五六，六種特種鋼了！下面，我們再來研究一下銅和銅合金，坦克上都需要哪幾種銅合金……”

……

“兵器工業是特殊的工業生產部門，它的身后幾乎是一整個國家的重工業體系。如果這個工業體系缺失了一兩個門類，那么我們的武器裝備，就可能有一部分不能立足于國內進行生產。如果我們不滿足于制造坦克，而是要自主地研發設計坦克、裝甲車輛或其他的兵器，那么我們還要建立科學研究機構、工程設計機構、測試試驗設施，抽調技術人員、劃撥物資，在摸索中逐步實現從零部件到整車的自主研發。”

“今天，在坐的各位都設計了一輛坦克。以后你們可能并不是坦克的設計師，而只是在坦克研制和制造的這一整個工業體系中，擔當其中一個鏈條，甚至是更小的工作。但即便一顆螺絲釘，它也是在為強大的軍事工業、強大的國家做自己的貢獻。”

最后，黑板被唐華畫滿了。

扔下粉筆，拍拍手，唐華看著臺下若有所思的聽眾。

“你們看到的，是一條條的線和方塊，其實它們代表的都是工廠。這是礦場，煉鐵爐，高爐，電爐……從這里分開，車體框架、水箱、主動輪、變速箱、行星轉向機、高射機槍架、液壓緩沖器、油水散熱器、扭力軸……再合到一塊兒，我們只是完成了坦克的底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