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覺非怕他心中積郁，還同他說了兩句話，就怕關(guān)鍵時刻這一位將軍被自己人排擠出去。
劉進領(lǐng)沒領(lǐng)情他不知道，但他的力算是盡到了。
顧覺非想了想今日從前到后發(fā)生的所有事情，不知覺間腳步已經(jīng)到了宮門外，看見了此刻靜謐在夜色中的都城。
也不知為什么，一下就想起了當(dāng)年。
那是慶安七年的初夏，殿試后放榜，他被點為了第三，成為了大夏史上最年輕的探花。
于是騎御馬，游長街。
滿街都是歡騰鼎沸的人群，入目所見的每一張面孔都帶著最鮮活的神態(tài)，就連顧承謙那時候都是笑著的。
朝堂上多年的沉浮，讓這一位權(quán)柄輔臣，早練就了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大部分時候，他臉上的表情都讓人看不出深淺。
可那一天——
面對著同僚們盛大的恭喜和恭維，他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那種由衷的、身為父親的安慰和欣喜。
只是……
后來，為什么就變了呢？
顧覺非記得太清楚了，僅僅過了月余，他與顧承謙之間就徹底鬧翻。從那以后，這一位父親看他的眼神里，只有痛心、痛恨。
多少年過去了？
掐指一算，一晃已是小十年。
站在金鑾殿、南書房的時候，他還沒什么感覺，自覺尚能壓制住一切激蕩的情緒，可在走出了宮門，看見這月色下的京城時，一切的一切都轟然爆發(fā)，在他的胸腔里卷成一團風(fēng)暴！
顧覺非向把守在宮門口的侍衛(wèi)借了一匹馬，在拽住韁繩翻身上馬時，那一雙手竟有少見的顫抖。
他不知道，這顫抖緣何而來。
或恐，是今日的風(fēng)太冷，今夜的血太熱！
清脆的馬蹄聲，踏破了寂靜，清晰地傳蕩在霜白的冷月下。
吹拂在刺骨的寒風(fēng)里，顧覺非腦海里劃過了太多太多的東西，但在看見前面太師府那掛著燈籠的大門時，又全都散了個干凈，只留下那么一個已經(jīng)在心底藏了很久、很久的念頭——
今天，他可以跟父親好好談?wù)劻恕?
一路回路，自側(cè)門而進，韁繩只隨手扔給了伺候的下人。顧覺非甚至連他們的模樣與神情都沒看一眼，就直奔顧承謙所住的院落而去。
夜色深沉。
大冷的冬天里，既沒有蟲聲，也沒有鳥語。可在他接近那院落，走到院門口的時候，竟然聽到了壓抑的哭聲。
腳步忽然就慢下來那么一拍，可這時候他已經(jīng)繞過了院墻，進了院門，內(nèi)中的景象一下就照進了眼底。
伺候的丫鬟仆役，跪了一地。
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惶恐驚懼又傷心的神情，還有人控制不住地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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