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定七十九：天道不仁（十三）

段玲玲目不轉睛地凝視段修遠的笑容,舍不得眨一下眼睛。

真的……太好看了……

段玲玲雙頰興起紅霞,神魂顛倒地看著白衣劍修笑著開口說了一句話,卻什么聲音都沒聽見。

——那是她沒有資聽見的言語。

“相知相守，萬死不辭。”

單子魏瞠目結舌，他又感到那種從頭到腳的古怪麻意,他還沒來得及深想,就心驚地發現那是一句只有他能聽到的承謝與許諾——因為說話的段修遠,是在他這一界出聲的。

因此眾生不可感，不可知,唯有天道聞爾。

單子魏根本無法分辨心中沸騰的是感動還是氣急,之前出那一劍段修遠就付出了不小的代價,現下為了說這么一句話,段修遠更是超負荷行動，眼見得金丹上原本就黯淡的云紋都開始褪色了。

——兄弟我知道你很感謝我，但是你這樣客氣我們就不能愉快地繼續做小伙伴了！

“咦？”瑤光長老第一個發現段修遠的異常,她猶疑地要將手點在段修遠的眉心上查看情況,卻被段修遠避過。

段修遠退后的步伐有些虛浮無力,卻拒絕得既冷淡又堅定，“我無事。”

經過剛剛那一遭，瑤光長老對段修遠產生了一絲說不出的畏懼，也不敢用強。她看著段修遠熟稔地拿出一顆丹藥吃了，隨著氣息的恢復，瑤光長老很快就發現了段修遠的異常之處。

瑤光長老吃驚道：“你……金丹中期了？”

段修遠微點了下頭，單子魏氣立刻就順了：艾瑪原來金丹云紋褪色是福不是禍！他還以為又要面對毀丹事件,長大后的小伙伴果然靠譜多了。

#他的小伙伴什么都好，就沉迷毀丹不可自拔#

#丹丹做錯了什么為什么要懟丹丹#

瑤光長老說不出話來，大戰后突破是常有的事，讓瑤光長老心緒不穩的是是非臺后二人之間的強烈對比——一人福澤有余，一人卻生死不明。

人在做，天在看。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瑤光長老一向和所有長老都處得不錯，此時也不由地產生了疏遠開陽峰的念頭。這也是在場多數人的想法，除此之外，他們望著段修遠的目光漸漸火熱。劍修原本就崇尚強者，而段修遠又似乎很受上蒼眷顧……

段修遠握著枯枝的手緊了緊，他冷漠地道了一聲“告辭”，轉身就要離開。

轟隆隆——

遠方傳來連綿一片的雷暴聲，即使傳過來聲勢已弱，可怕的威勢卻依舊壓得所有人喘不過氣，金丹期以下的修士直接昏了過去。

“六九雷劫！”瑤光長老神色大變，“這可是化神期渡的天劫——”

她突然收住了口，與同樣色變的段音塵對視。

“天璇/祖父！”

瑤光長老留下來安排照顧眾人，段修遠當即和段音塵離開了是非臺。單子魏跟著傳送來到了一處山谷，已經有人比他們先到了。

段音塵帶著段修遠匆匆向對方行禮：“音塵在此見過掌門、天璣長老、玉衡長老。”

“無需多禮。”掌門一撫拂塵，模樣十分和藹可親，“淵師弟是我們這一代的佼佼者，如果他能跨過那一步，我萬劍宗便能迎來第二位太上長老了。”

段音塵一時間驚喜交加，這是一種暗示和許諾，太上長老是萬劍宗最頂端的位置，哪怕是掌門也無權要求他們做什么。只要庇護萬劍宗，太上長老可以對萬劍宗提任何要求——與其說太上長老供奉萬劍宗，不如說萬劍宗供奉太上長老。

這一切都取決于段淵是否能夠渡過天劫。

所有人都只能站在外圍，遠遠望著被烏云籠蓋的山谷。段淵正站在山谷中央，直面滾滾而下、奪去無數修士的六九雷劫。

轟隆隆——

一道又一道的雷霆自上而下，仿若星河倒墜，鋪滿了整座山谷。單子魏第一次看到修士渡劫，真不愧是用于升級的天雷，他劈龐元青那道和這個一比真是小巫見大巫——聽他們的說法雷劫似乎還分了等級？單子魏仔細觀察那所謂的六九雷劫，他之前劈的那道只是一道白雷，這里的雷是妖艷的紫，一看就威力十足。

轟——！

段淵一劍劈開數尺多寬的紫雷，他的周圍畫滿了陣法，有效地幫他減輕了負擔。然而隨著越來越粗的天雷一道道降下，陣法化為焦土，衣服已然破碎，段淵披頭散發，在天雷的轟擊下搖搖欲墜。

段音塵想要掩嘴尖叫，卻在天雷的威勢下只能發出如小貓叫一般的悲泣。萬劍宗掌門和其他長老也不輕松，更別說去介入段淵的渡劫。六九天雷可是化神期大圓滿才能渡的天劫，要是筑基期以下的修士在這里直接會被威勢壓死。

在場的唯有“非人哉”的單子魏活潑亂跳，他看見段修遠微微磨了一下嘴唇，似乎喚的是“師父”，卻在六九雷劫的威勢下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

然后某只天道就開始愛屋及烏了。

單子魏跑入山谷，聲勢浩大的紫雷如同遭遇了主人，小心翼翼地避過天道，不敢沾一片衣角。單子魏暢通無阻地來到了段淵身邊，就這一段時間，段淵更加凄慘，他全身焦黑，沒有血——因為所有的血在天雷劈中的那一刻就被高溫破壞殆盡了。

段淵目眥欲裂，最后一道雷劫即將降臨，而他道體已傷，連劍都難以握住了。段淵慘笑地面向上蒼，一個連劍都握不住的劍修，他的結局已注定。

就在此時，單子魏伸手抓住了段淵身邊的劫點——這是一塊過于迷你的小云，黑色的云朵兒不停地翻滾著雷弧，噼里啪啦地下著雨絲似的天雷。雖然看起來很可愛，但卻是上面那個恐怖劫云的投影。

這就是只會在特殊條件出現的、可供天道操縱的劫點，單子魏觀察了一下，和之前一樣，擁有“劫雷”權限的他可以看到這個劫點里有幾道天雷可以調用，然后可以設置降下天雷的時機和威力。

單子魏直接設置停止天雷，卻接到劫點的一條返回信息，表示這里面五十四道雷一定要劈完。單子魏看了看還剩一道天雷，那么就……

于是眾人屏息看著黑沉沉的劫云醞釀了很久，久到段淵都調息好了。然而段淵一點兒都不輕松，反而更緊張了——醞釀越久，說明接下來的天雷越可怕。

果真，最后劈下來的那道雷霆簡直像是劈開了天幕，整個視野全是白花花近乎湮滅的光，段淵的身影不到一息就消失在雷光之中。

“——祖父……”

良久，聲音才從段音塵的喉間抖出來，她盯著只剩焦土的山谷，淚流不止。

掌門搖搖頭似乎想嘆息，卻突然怔住了，他看見一個全身焦黑的人站在段修遠面前——在他看見之前，他根本沒有發現那個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