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斂看我一眼,道:“書房不如這里暖和。”
我翻個身面朝里,含混不清地道:“那就讓人給你多添一些火。”
我的身后一時沒了動靜。過了片刻突然覺得周圍比剛剛更暗了幾分,睜眼一看,秦斂已經把帷帳解了下來,燭火半明半暗地隱在雙重帳子外,秦斂跟著躺下來,雙臂一環一攏,兩個人便貼得極近,偌大的床面頓時就騰出了多半的空余。
他的嘴唇貼近我的耳朵,一個字一個字地念出來:“你可真是體貼啊。”
我咳嗽了兩聲,道:“殿下謬贊了,這不過是身為太子妃的責任。”
他的手心捂在我的心口上,隔著布料熨帖著皮膚,比錦被還要溫暖幾分,我的咳嗽竟也跟著漸漸好了一些。隨后聽他低聲道:“如果只是風寒,怎么會在半夜里鬧咳嗽?”
“庸醫嘛。我都說了我是舊疾,周太醫還硬要以風寒診治。”我打了個呵欠,閉著眼道,“俗話說的好,世上本無病,庸醫自擾之……”
秦斂頓了一下,打斷我的話:“既然是舊疾,你在蘇國的時候,找到了合適的藥方沒有?”
自然是沒有的。蘇國也是庸醫的天下,不比南朝好到哪里去。醫生診斷就像是和尚抬水,一個醫生有水喝,兩個醫生抬水喝,三個醫生就沒了水喝。據阿寂說我小的時候病情初犯,太醫們聚集在一起曾鄭重其事地商議過治療方案。然而商議來商議去,最后的結果卻是沒有結果。因為他們各執一詞,又不能在我身上做無頭實驗,與此同時又找不到和我同樣病癥的人,所以到頭來只好采取最溫和的治療方式,于是十幾年來最難受的還是有且僅有我一個。
秦斂一時間沉默不語。我趁機道:“太子殿下,我們商量一件事好不好?”
“哦?”秦斂懶懶地道,“你要講什么?除了跟喝藥有關的,其他的說說看。”
“……”我怒道,“那個周太醫本來就診錯了,我為什么還要繼續喝藥?”
秦斂壓根不理會我的話,兀自道:“也就是說,你從出生開始,一直到前兩年,基本每年冬天都得這樣咳嗽?”
我“啊”了一聲,道:“所以你現在是不是很失望很想退婚啊?”
他“咦”了一聲,很有興致地問:“怎么說?”
“你肯定會覺得我很麻煩啊。就像是本來買了個很順眼的繡花枕頭,結果回家拆開一看,才發現里面是麥麩不是棉花,是麥麩就算了,還是陳年老麥麩,粘得滿地都是,連枕頭皮都不能要了。你肯定失望透了。”我接著道,“其實我不是故意要瞞你的,我本來真的以為我的病已經好了的。”
秦斂在我身后“嗯”了一聲,慢吞吞地道:“你不說我倒是沒有想到。不過退婚暫時就算了。你雖然確實很麻煩,但還不如退婚更麻煩。再者,南朝歷代儲君里還沒有過退婚的先例可以參照。”
我突然腦筋清明下來:“啊,是了。我忘了南朝的傳統,你還可以再納側妃的。自然可以省去退婚。”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納側妃?你想得倒是比我還遠。”
我又咳嗽了兩聲,然后清清喉嚨,義正詞嚴地道:“這不過是身為太子妃的責任。”
秦斂的一只手擱在我的小腹上,一邊輕輕揉捏一邊道:“那你說說看,我該納哪個?”
“英明的儲君納妃呢,自然是出于兒女情長納妃為下策,出于政治考量納妃為中策,如果既符合政治考量,又符合兒女情長,那就是上策了。不過自古天下好事難成雙,就算成雙也難以共長久,所以誠實來講,成上策的機會不算太多……”我的話戛然而止,眼睛驀地睜大,“你……”
“我怎么了?”
我帶著哭腔道:“你別揉了……”
結果他還是我行我素,我簡直欲哭無淚:“我要叫阿寂,快叫阿寂……”
他咬了咬我的耳垂,呵出來的話又輕又低,在夜色中就像是凝脂一般柔和:“你叫她做什么?”
我望望帳頂,渾身已經僵成了一根木頭:“我來葵水了……”
“……”
次日大皇子妃趙佑娥到訪,還帶著她那個天真爛漫的妹妹趙佑儀。
秦斂正在懸腕畫扇面,還沒來得及停筆,臂彎就已被一團嫩黃色牢牢抱住,他握著的毛筆抖了抖,于是豆大的一滴墨汁堪堪掉了下去,正正好洇到扇面正中央。
趙佑儀整個人幾乎都掛到了秦斂身上,仰起一張漂亮的鵝蛋小臉,嬌滴滴地道:“秦哥哥,你已經好久沒有去人家府上玩啦。”
趙佑娥款款走進來,輕斥道:“太子殿下日理萬機,你以為別人都和你一樣無所事事嗎?”
趙佑儀訕訕地從秦斂身上脫落下來,撅著嘴沒吭聲。秦斂把扇面收到一邊,趙佑娥微微福身,道:“臣妾聽說太子妃前夜咳嗽不止,正好祿王府中有治療咳嗽的良藥,今天便拿了過來。不曉得太子殿下也在,叨擾了。”
說完又抬眼掃了掃趙佑儀,不動聲色道:“佑儀,過來。”
趙佑儀不情不愿地走過來,又在她姐姐的眼皮底下不情不愿地向我福了福身,聲音大得如同蚊叫:“見過太子妃。”
這一幕還真像是當時在蘇國,我和姐姐蘇姿在一起時的情形。蘇啟曾經拿我倆做比對,說蘇姿就像是夏日芙蓉,近看遠看,左看右看,白天看晚上看,怎么看都是恬靜溫柔,端莊典雅,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而我就像是秋天里的枯樹葉,只可遠賞不可近觀,秋風隨便掃一掃,我就能嘩啦啦露出多半馬腳。
蘇姿聽完他這樣破爛的比喻后只是微微一笑,繼續回過頭悠悠品香茗。我當時緊了緊肩膀上的狐裘,鄙視道:“你才是秋天里的枯樹葉,你長得就像是秋天里的枯樹葉。”
蘇啟“嘖”了一聲,把茶盞一放,指著我對蘇姿道:“你看,我說的對吧。”
看樣子因為秦斂在,趙佑娥的許多話似乎都說不開,坐了不一會兒便告辭離去。倒是趙佑儀一副戀戀不舍的態度,跟在趙佑娥身后一直用水汪汪的眼睛望著秦斂,還差點因為一步三回頭而忽視了跟前的障礙物而跌倒。
我似乎遠遠聽到了趙佑娥數落妹妹的聲音,在心中默默地嘆了口氣。民間有傳聞說第二個孩子總是不如第一個孩子聰明,以我的親身經歷以及如今的親眼所見,大概這話十有□□正確。這么一炷香的時間里,秦斂對趙佑儀連正眼都不曾有過一個,然而后者卻依舊念念不忘,從來到走都一直把癡情兩個字明明白白地寫在了臉上。
如果是趙佑娥,就應該不會這樣做。假若換做姐姐蘇姿,她也一定不會這樣做。她身為皇室的女兒,一向把尊嚴驕傲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可以為社稷生為社稷死,卻絕對不會為了兒女情長掉眼淚。
趙家姐妹一走,秦斂又把扇面拾掇了出來,盯著那團拇指大的黑墨,蹙著眉若有所思。我趴在桌子上咳嗽了兩聲,道:“可惜了一把好扇骨……”
秦斂握著毛筆舔了舔墨汁,頭也不抬地道:“你什么時候開始和大皇子妃有了交情?”
“那只小白貓就是她送給我的……”我抬起頭道,“有句話叫拿人手軟,吃人嘴短,知不知道?”
“可是還有句話叫禮尚往來,知不知道?”秦斂慢慢地在那圈污跡上渲染,漫不經心道,“大不了再回送她一只更漂亮的。祿王府上的人,還是離得遠一點比較好。”
我沒問為什么,秦斂也沒有解釋。一會兒的功夫他已經把扇面完成,那塊墨漬被他補成了一個在假山碧池旁側臥的小姑娘。他把毛筆擱回筆洗上,捏著扇骨側過臉看了看我:“怎么樣?”
我睨了一眼,很不屑地說:“這個小姑娘畫得真丑。”
秦斂默了一下,道:“我畫的這個小姑娘是你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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