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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章

秦淮河畔歌舞升平,寬闊的河面上到處是緩緩而行的畫舫花船,懸掛于船上的花燈彩燭只把秦淮河映照得亮如白晝。河岸邊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時逢三月初三,連平日一門不出二門不邁，白日里上香回來的小姐們也躲在酒樓馬車中,想一睹花魁競選的盛況。此刻的古都金陵,便像是懶散落魄的王族重新蘇醒起來一般，再次光瑩四射,金采奪目。處處箏鳴琴吟摻雜著奢靡享樂的喧嘩哼唱，歡聲笑語中一股金迷紙醉的味道迎面而來。

常安順著人潮沿著河畔邊走著，面上卻有些心不在焉,略有些冷淡的神情與這秦淮河畔的奢靡氣氛顯得有些格格不入。見主子不說話,常二常五也不言語,只謹慎的跟在他身邊隔擋著擁擠的人流。常安邊走著邊回想起出門前的那一幕，心里更添了幾分煩悶。

“你當真應約？”蘇慕清站在常安身后，面上雖然平靜，眉眼中含著幾分化不去的寒意，直刺得常安背脊發涼。陳俊和常安離得并不遠，以她的耳力，兩人所商之事自是逃不過她的耳朵。心底雖隱隱覺得常安并非那般孟浪之人，可見他當真應約要去，卻怎么也掩不住心中的怒氣。昨日空等一夜，本就滿腹的抑郁之情，如今常安一句解釋的話也不留，更執意要去逛花樓，就算蘇慕清修養再好也壓不下熊熊燃起的怒火了。

常安從銅鏡中看了蘇慕清一眼，與她的視線一觸便立刻移開了，微微垂著眼瞼對著鏡子整理著自己身上的寶藍色團繡錦袍，許久才輕輕地吐出一個字：“是。”

“那便去吧。”蘇慕清眉角一跳，頓了一下后拂袖而走，硬邦邦的語氣任誰聽都知曉她真的動怒了。

常安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嘴唇顫了顫，終還是沒吐出只字半語。就算叫住她自己又能解釋什么呢？常安自嘲的笑了笑，對著銅鏡正了正自己的青白玉麒麟冠，這才發現自己的臉龐竟然僵硬得可怕，凝望著鏡中的自己許久，常安才伸手覆在臉上揉了揉，重新擺出了一抹浮夸的笑意。

“少爺！”常五的呼聲喚回了常安紛飛的思緒，常安一震才回過神來。順著常五所指望了過去，這才看見陳俊一行紈绔正說笑著準備登上一艘豪華精致的三層畫舫。常安擰了擰眉頭，旋即吩咐道：“常五你去找艘小船來在岸邊候著，兩個時辰后搖船來接我。常二你跟我走。”

常五領命去了，常安急行了兩步趕上了陳俊，這才高聲道：“陳兄！原來你在這里，真是讓小弟一陣好找啊！”

陳俊一見是他，臉色微微一僵，陳俊倒沒想到常安還真的尋來了，但只是轉瞬間又堆起了笑臉：“原來是常兄，沒想到你還真的趕來了，沒被弟妹埋怨？”

常安打眼掃了一下陳俊身邊的這群紈绔，這才笑道：“還好還好。”

陳俊故作親熱的抬手搭在常安的手腕上，向身邊的紈绔大聲介紹道：“各位，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便是名滿京城的常安常大公子！如今常公子南下金陵，今日咱們就一盡地主之誼，讓常公子體會體會咱們金陵的風土人情！今日銀子我全包了，大家可要玩的開心，玩的盡興！”

常安不留痕跡的抖開了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皮笑肉不笑的向喧鬧的眾紈绔拱了拱手：“大家客氣了，客氣了。。。”

那日跟在陳俊身側的黑面武生走近了一些，饒有深意的打量了常安一番才道：“常公子請吧，這飄香閣可是金陵最富盛名的地方，常公子定不負此行。”

聽到飄香閣這三個字，常安心中一動旋即笑了笑：“多謝，不是兄臺如何稱呼？”

“在下王金炎。”

“哦~原來是王公子。”常安留心記下了他的名字，隨后向畫舫的方向一展臂，“王公子請。”

“常公子請。”王金炎跟常安謙讓了一下，終是尾隨在陳俊和常安身后登船，而其它紈绔均落后王金炎半步在尾隨于后。常安側目一掃便大約對這群紈绔的身份尊卑了然于心，縱使是依附于家族勢力才能生存的紈绔，在尊卑排序上也有些許講究。涼國重士輕商，尊卑階級也甚為森嚴，所以紈绔子弟之間也以所屬家族的實力強弱論尊卑排序。很顯然這一群人是以有著總督老爹的陳俊為首，王金炎次之，看來這王金炎也是個有些來頭的人。常安將目光收回來，卻不想迎面來了一個妙人，竟然還是個熟人。

一襲紫色羅裙將那女子妙曼的身姿緊緊裹住，勾勒出惹火的性感線條，一支金步搖輕攏起如云秀發，隨著女子行走的節拍輕輕作響，更添了一份別樣的誘惑。熟悉的鳳眼間，依舊流轉著似曾相識的嫵媚與嬌柔。常安心中微微驚訝，這個狐貍精怎么會在這？

“勞駕含煙姑娘親自相迎，真是折煞陳某了。”陳俊笑嘻嘻的迎上了柳含煙，雖嘴上犯貧舉止上卻是少見的檢點。

柳含煙微微一笑：“各位公子為我飄香樓捧場，這是含煙的福氣，何來勞駕之說。”

聽著兩人的對話，常安略微有些驚訝，原來柳含煙竟是飄香閣的閣主？穆紗進金陵當天便來過飄香閣，難道這柳含煙與她有什么關系？常安將自己與柳含煙相遇的種種情景重新在腦中過了一遍，常安突然醒覺自己竟忽略了一條大魚。終于與柳含煙對上的目光，常安掛著似乎常年不變的浮夸微笑，微微頷首道：“含煙小姐，我們又見面啦。”

令常安沒想到的是，柳含煙卻露出了一個微微驚訝的表情，淡笑道：“不知含煙與公子在何處遇見過？”

常安被她這句話弄得一愣，難道是自己認錯人了？但仔細打量柳含煙的表情良久，忽在她眼底尋到了一點點狡黠。轉念一想，莫不是這妖女心里還記恨自己把她攔在冰雪天里兩個時辰？嘖，這妖女還真是小氣，自己贈她火盆也是一番心意，就全當沒這回事了？想到這，常安也不點破，旋而一笑：“也許是在夢中見過吧？”

陳俊原本驚訝于這兩個人竟然認識，如今一見，只以為是常安浪蕩成性占柳含煙的便宜。要說對柳含煙陳俊不是沒打過歪主意，可是幾次在柳含煙手上吃了苦頭，又摸不清對方的底細，陳俊反倒不敢輕舉妄動了。現在見常安調戲柳含煙，陳俊倒是閉嘴沒做聲，原本跟常安就不是一系的，自是不會好心提醒。

柳含煙聽罷輕笑了一記，也不再多說什么，將眾人引入畫舫二樓。常安落座之后自窗內望出去，只見秦淮河面的景色盡收眼底，處在這個方位倒也把其他青樓畫舫的樣子看得個清楚。陳俊是飄香閣的熟客，飄香閣自然是早有準備，眾人坐下不多時，佳肴美酒瓜果點心就擺滿了一桌，隨后一群輕紗羅衫的女子魚貫而入竟在此廂房中排了一列。陳俊挑眉望向常安，展手一劃指向那一列女子道：“常兄遠來是客，這里的姑娘隨常兄挑選。”

“哦？是么？”常安笑了笑，目光從一群女子中劃過，最終停在了柳含煙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