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頓時議論起來，兩個最同情小娟的婦人上去就把小娟揪了起來，質(zhì)問道：“什么意思？什么騙凱子？你是不是說了假話？你給我們說清楚！”

小娟驚慌失措地沖梁素菊喊道：“小姐，小姐救我啊小姐……”

兩個婦人怒道：“他們肯定是一伙的，不然她喊什么救命？她應(yīng)該喊冤！”

“對，差爺，把他們都抓起來審。”

幾個官差被他們吵得頭都大了，厲聲喝道：“都給我住嘴！既然有人行騙，那就都帶回衙門審清楚，相關(guān)人等都跟我回去?！?

梁素菊徹底慌了，搖頭對陳小生哭道：“枝山，我沒有騙人啊，我是冤枉的，枝山救我……”

那六個流氓被官差押住也是個個喊冤，直說是梁素菊找他們來的，他們根本不是什么要債的。官差冷著臉將幾人抓住，看看梁素菊，為難地對陳小生說道：“祝公子，這位是？”

陳小生皺著眉說道：“是十年前的舊友，前些日子在街上遇見，她們主仆說日子十分艱難，要跟我借五千兩銀子。我祝枝山對朋友怎么樣是有目共睹的，但我如今正在籌備親事，哪里有閑著的銀子幫忙呢？當(dāng)時我想幫她們報官，請縣令大人為她們主持公道，但她們不愿，我也無能為力。誰知今日我在街上又遇到這位姑娘，她著急地說馬夫人被惡人抓住，當(dāng)眾給我跪下求我借銀子給她們，我沒辦法，只好請街坊們來幫忙了，沒想到……”

人群中發(fā)出不少抽氣聲，都被五千兩的數(shù)目嚇到了。他們尋常百姓一輩子也見不到那么多銀子啊，這對主仆還真敢開口，什么朋友會借五千兩給她們還債？陳小生一直站在人群后，從未試圖靠近過梁素菊，就算梁素菊口口聲聲叫他的名字，也沒人覺得他們之間有曖昧。不過想到剛剛流氓說騙凱子，眾人立即明白梁素菊是想騙陳小生五千兩銀子，紛紛開口指著梁素菊罵起來。

官差對梁素菊和小娟也沒了好臉色，直接將她們拿下，同那些流氓一起押去衙門。而陳小生和那報官的漢子及兩位婦人都算人證，便也隨著他們一同上了公堂。這事情鬧得很大，許多人都議論上了，祝小蓮好奇打聽的時候，人家一見是她，忙說她哥差點(diǎn)被人騙了，把祝小蓮嚇了一跳。

不過問清來龍去脈之后，她就知道陳小生定是揭穿了那女人騙人的伎倆，在路過六藝會館的時候，她覺得哥哥拒絕舊情人的事著實(shí)該讓蘇雪云知道，當(dāng)即腳步一頓就跑了進(jìn)去。

“秋月姐，秋月姐你快跟我走，我哥跟人去對峙公堂了?！弊Ｐ∩徱豢匆娞K雪云就去拉她。

蘇雪云臉色一變，皺眉道：“怎么回事？枝山跟誰對峙公堂？”

周臣和文征明正在旁邊討論學(xué)問，聞言也急了，“對方是什么人？為了什么事??？”

祝小蓮忙說：“哥哥沒事，你們放心，是那個梁素菊回來想騙我哥的銀子，被我哥揭穿了，如今正要審理呢，秋月姐，你要不要去看看？”

蘇雪云松了口氣，好笑地在她頭上敲了一下，“你個丫頭話也不說清楚，我還以為你哥怎么了。不過好歹是上了公堂，我們?nèi)タ纯窗?，以防有什么變故。?

文征明點(diǎn)頭道：“對，就算助個威也好?！彼D(zhuǎn)身對周臣抱了抱拳，說道，“老師，衙門人多吵鬧，不如您在會館等我們消息吧，審?fù)炅税缸游覀兙突貋?。?

周臣想了一下，點(diǎn)點(diǎn)頭，“也好，我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不過若有麻煩可不能瞞著我?！?

蘇雪云笑道：“老師您放心，真出了事一定不會瞞著您的。”

三人告別周臣，快步趕去衙門，縣令大人已經(jīng)升堂開始審問了。六個流氓及梁素菊主仆驚慌地跪在地上，不停喊冤，梁素菊一口咬定那六人意圖逼良為娼，那六人則憤恨地指著梁素菊說她是主使?？h令大人問陳小生有何意見，陳小生便將自己兩次遇到梁素菊主仆的事陳述了一遍，并提出自己的建議。

“大人，馬夫人說她相公欠的是賭債，那總該知道是在哪個賭坊欠的，不如將那賭坊的老板請來一問。再者馬夫人的相公想必還在蘇州，也可尋他回來審問清楚，至于這六人到底是作惡還是受人指使，只需尋找認(rèn)識他們的人出來指認(rèn)一番，如此多番查證，定能清楚誰是冤枉，誰又是罪有應(yīng)得。”陳小生一邊扇動扇子一邊緩緩道來，很是有才子風(fēng)范。

縣令大人點(diǎn)頭說道：“好，就照祝公子說的辦，來人，速速去將相關(guān)人等帶到堂上。”

“是，大人！”

祝小蓮扯扯蘇雪云的衣袖，笑道：“秋月姐，我哥是不是很威風(fēng)??？我跟你說，那個女人居心不良，在我們置辦聘禮那天就故意撞上來，一開口就借五千兩銀子，連欠條都沒提，真當(dāng)我哥是冤大頭呢！”

蘇雪云笑了笑，“想騙你哥確實(shí)是沒長眼，你哥很聰明?！?

陳小生看過來，對蘇雪云笑了一下。梁素菊若有所感的回過頭，看見容貌氣質(zhì)都遠(yuǎn)勝于她的蘇雪云，雙手緊緊地攥在了一起，她不甘心地咬住唇，忽然柔柔地出聲道：“枝山，你相信我，我們這么多年的情分，我怎么可能騙你呢？就算我如今落魄了，我也記得你當(dāng)年對我的好，我……我真的沒騙你……”

梁素菊哭起來梨花帶雨，連縣令大人都有些動搖，懷疑是不是有什么誤會。不過陳小生看也沒看她一眼，只是淡淡地說：“待找到人證物證便可查明真相，馬夫人還請稍安勿躁。十年不見，祝某委實(shí)不知馬夫人如今是何性情，此事自有大人主持公道。”

縣令大人說道：“是啊，人證馬上就會帶來，有什么冤屈等人齊了再說吧?！?

梁素菊卻仿佛沒聽見縣令大人的話，一直傷心地看著陳小生，難過地說：“我不在乎別人怎么看我，我只在乎枝山你信不信我……”

祝小蓮緊緊皺著眉頭，指著梁素菊大聲罵道：“你有毛病啊你！我哥都說十年沒見不了解你了，你還不要臉地讓我哥相信你，你以為你是誰啊？”

文征明說道：“對啊，你別以為你以前認(rèn)識老祝，就能在這里裝可憐博同情，十年都過去了，誰知道你現(xiàn)在是好人還是壞人！”

蘇雪云一時不查讓祝小蓮喊了出來，連忙拉住她，低聲道：“小蓮，你還是姑娘家，這種事不要出聲。”

祝小蓮氣道：“秋月姐，她太過分了，我忍不下去。”

蘇雪云拍拍她的手，說道：“我和你哥會處理好的，乖，相信我?！?

祝小蓮氣惱地瞪著梁素菊，到底還是聽話的住了口。

梁素菊跪在那里，一句也不狡辯，只是靜靜的低頭抹淚，顯得越發(fā)單薄柔弱，有些來晚了不明真相的街坊就同情起她來，小聲說她可憐。蘇雪云看著縣令大人淡淡地道：“大人，民女是六藝會館的學(xué)生秋月，正巧對這位夫人之事了解一二，望大人容稟?！?

縣令大人正愁沒證人，忙道：“上堂來說?！?

“是，大人?！碧K雪云抬步走入堂內(nèi)，跪地說道，“大人，欠債濫賭的不是馬夫人的相公，而是這位滿口胡言的馬夫人！”

蘇雪云一句話震驚四座，議論聲瞬間消失，靜得連一根針都能聽到。梁素菊最先反應(yīng)過來，痛哭道，“你為什么要冤枉我？我一個弱女子連賭坊在哪里都不清楚，怎么敢出入那種三教九流的地方？你……你分明是嫉妒我和枝山的過去，在大人面前信口雌黃。”

小娟哭著連連搖頭，“我們小姐沒有騙人，大人，祝公子，你們相信她，她不會賭錢的?！?

縣令大人遲疑道：“這……秋月姑娘，你所說之言可有人能證實(shí)？”

蘇雪云淡定地說道：“自是有的，大人請聽我說，這位馬夫人嗜賭如命，自嫁入夫家便不敬公婆，不事夫君，將夫家害得家破人亡。馬夫人實(shí)在臭名遠(yuǎn)揚(yáng)，不得不離開她夫君的家鄉(xiāng)重新生活。然而她與夫君來到蘇州之后，死性不改，不僅欠下巨額賭債，還毆打夫君，致使她夫君無法忍受，離家出走。她賭錢的賭坊便是城西的長盛賭坊，欠銀五千兩，馬夫人將她的夫君和侍女都押在了賭坊，若還不上欠債，賭坊便可將她夫君賣去煤窯，將她的侍女賣入青樓?！?

梁素菊驚駭?shù)乜粗K雪云，萬萬想不到她竟把自己隱藏的事全說了出來，絲毫不差。眾人聽了蘇雪云的話一片嘩然，瞧著梁素菊柔弱可憐的樣子，懷疑道：“不會吧？她不敬公婆還毆打夫君？看著不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