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災神月十七日，火三。祖波兒境，境府令普仁波，境臣行署。雖然是帝國政治地位最高的真祖境的境臣行署，但除了規模更大，樓層更高，用料與裝飾更講究之外，這境臣行署與小小森崗埴的埴臣行署的布局，大體還是一樣的。事實上，帝國境內的行署布局，都差不多是這個樣式。塔樓回廊一體的多層的園林建筑群，構成十字布局，正門面北，與正南方位的神祗塔樓相對，之間是成橫一字布局的三座埴臣塔樓，分別是西首問武樓、東首問法樓以及中央問政樓。而連接各座塔樓的，則是作外墻和房間之用的回廊。跟其它行署一樣，問政樓不是行署里最高的建筑，但始終是行署中真正的中心建筑——權力中心。不過今天，這權力中心的主人卻不在這里參值，不僅是境首，連境督和境仲都不在自己的樓里。集體避值？當然不是。三位境臣，此刻都在行署的會政堂。這會政堂也是帝國各級行署中的必有的建筑物，雖然必有，使用率卻不是很高。依帝國的法度，這會政堂只有兩種用途，一是三位最高長官會治各級官吏員執，也就是開大會時才用的，而且必須是三位境臣同場時才能用，境首也不能單獨在會政堂召見屬下。第二種用途，使用人數就少得多了，而且主角也不是三位境臣，那就是迎接帝恩御旨。祖波兒境位列帝國六十境堺第一，迎接帝恩御旨的機會多了，不過像今天這樣的帝恩御旨，每三年最多也就一次。會政堂上，堂上論座，平日里三位境臣的中央三主位空著——這是給帝恩御使的。臺下座分左右兩列，帝國尚左，折坎卡慕境首作為主人家，自然是坐著左首位，但奇怪的是，右首、左次位上的卻不是境督和境仲——他們到右次、左三去了。在這祖境之內，命宮序列中地位能比這兩位高的，只有兩個人——寇爾先境的今拿波境首和戈弗剛境的藍舌努爾境首。祖境三境首居然聚首一堂，等候帝恩御使宣旨？#說心里話，今拿波和藍舌努爾兩位境首也不大愿意到祖波兒境來，雖說祖境是一體共榮的，但那是對外時說的。對內，祖波兒境是真祖境，自然穩壓兩個法祖境一頭，遇到內部的一些糾紛矛盾，折坎卡慕境首一放話，這兩位還有什么說的？心不服口也得服。是以他倆都不太愿意到祖波兒境來——我們知#你是老大，反正老大你有話就說，我聽著，咱就盡量不見面了。明明在自個地上是老大，誰愿意跑別人家去做小的？但今天這旨，他們必須親自來接。祖境的超然地位，只系于一人——大波加爾帝國真主，六十境堺七十七萬七千七百七十七椝土地的統治與保護者，神許剎臨帝對。于祖境來說，沒有別的什么事，比剎臨帝北歸祭祖更重#了。明年開春，就是三年一度，剎臨帝北歸祭祖的時候。明年開春才北歸，現在派御使來做什么？#做的事多了。普通人出門，抬腳就走；富人出門，得準備堎車；貴族出門，得有侍從護衛；剎臨帝出門，揀日擇時，征隨選扈，抉路定程、問征導行，凡此種種，缺一不可。只#剎臨帝離開帝都，這一套就少不了，更別說是北歸祭祖這種頭號大事。三年一歸，提前一年就得選出北歸諸務總裁，總裁有司一一籌備執行。雖然只是個臨時職位，但這北歸諸務總裁可是帝國最光耀，權力最大的職位，恐怕還沒有之一。北歸諸務總裁有權調度北歸沿途境堺人力財力物力，行事自斷無須上奏。帝國命官貴胄萬數，有資格爭取這個位置的，身份最低也得是廷臣。不過說是競爭，其實也不用爭，過去四任都是剎臨帝御指流霍兒頲覠擔當——什么叫帝御第一紅人？這還有爭議？不過今年初剎臨帝準備第五度御指流霍兒颋覠擔當北歸諸務總裁時，颋覠再三懇辭，這才另外委任了他人。不過這也算是幸事，否則眼下颋覠失陷敵國，這北歸諸務肯定大受影響。當然，慶幸的話誰都不敢說，甚至不敢因此流露任何不恰當的情緒。這些就扯遠了，這次御使駕臨祖波兒境，也是按制辦事，一是向三境首宣讀剎臨帝北歸的部分路線和相關的行止安排。二是了解三境的準備工作進度，以便向北歸諸務總裁匯報。聽起來這點事，通過法陣來傳遞不是更快更省事嗎？何至于派個御使翻山涉#而來，費時失事？法陣傳遞消息確實快，但法陣傳遞有距離限制，自帝都到祖境，就算法陣傳遞也得中轉，而且法陣傳遞消息經不住有心人的攔截竊密，保密性不太可靠，而事關剎臨帝北歸路線行止的安排，卻是最重視保密的。“起迎御使！“，會政堂外，有人高聲喊#。無需看樣子辨聲音，就知#這是監禮官，御使的隨員，有關接旨的一應禮節，都由這位主持。御使其實昨天就到了，不過當時已過正午，按規矩不能宣旨，所以昨晚只是擺宴接風，留待今早才來宣旨。在座五位境臣以降，趕緊到會政堂前迎候，再請御使落座，賓主一番寒暄，這才開始宣旨。說是宣旨，實際除了套話空話外，啥也沒宣——真正關涉北歸路線行止，都是以密旨的形式直接交給三境首的，境首看過，再傳給境督、境仲。按說這密旨上面的內容，雖然#嚴格保密，但對于有資格看的人，也沒有什么了不得的內容。不過這次，三位境首看罷，竟然同時抬頭，相互看了一眼，大家都從同職臉上看出訝然疑惑之色。“你們先退下，不許任何人進來。”折坎卡慕境首對著旁邊侍候的境臣行署總辦事長吩咐#。他這話雖然沒點出他們是誰，但會聽的自然就懂——連總辦事長都#退下，那些身份與總辦事長相若，甚至還不如總辦事長的，你憑什么敢留下？境臣行署總辦事長不專屬于任何一位境臣，但他在命官序列中的地位，可是僅次于副部卿級的境臣，妥妥的司政級命官，他這一出去，房間內除了御使及其隨員，就只剩下五位境臣了。御使保持著笑容，似乎對折坎卡慕境首對密旨的反應一點都不意外。待境里的人都離開了，御使才對身邊人說#，你們也出去。這么一來，會政堂內就剩下七個人了——五位境臣，御使以及作為后備的副使。“御使大人，這次導行御使，真的是由颋，那位來擔當？”坎卡慕境首看人都退出去了，這才問#，他本想點出那人的身份，但想想還是保密為上，反正大家也都知#說的是誰。導行是剎臨帝北歸的諸多前籌環節中的最后一環，全稱先導行觀，即按計劃好的行程及其它各種安排，由先導行觀御使虛代帝上先走一遍，以確保整個環節不存疏漏。光聽這虛代帝上，就知#分量了不得，說是整個北歸諸務中僅次于北歸諸務總裁的位置也不為過，有資格角逐者，一樣是廷臣身份起步。過往四次北歸，都是由流霍兒颋覠兼任擔當——不是颋覠貪戀榮譽，他也沒什么好貪的了，實在是他沒有常職，相對比較空閑。沒想到這次不僅北歸諸務總裁易人，連導行御使也竟然有此出乎意料之外的安排。御使對境首的問題毫不意外——不問才意外，點頭輕聲#：“各位境臣大人，確實如此。”“是帝上指定？”坎卡慕境首追問#。御使面露苦笑，回#：“境首大人，各位大人，我就一傳旨的，你覺得這種事，該是我知#的嗎？”看各境臣一時沒再說話，御使又再補了一句：“恩旨中的一切內容，入爾等目，止爾等口，切莫#漏。”保密原則，時時強調總是沒錯的。五位境臣這才回過頭來，連聲稱是，至于各人心中所想如何，那真是無從得知了。眾人本想這御使這番慣用的結尾臺詞說完，今天的正題應該算完事了，正打算趕緊把御使招呼回貴賓居處，然后三祖境好內部商議應對之策。沒想到，御使又突然冒出一句話。“今拿波大人，本使來的時候，好像聽說你的治下，有個貴族子弟夜里出門被劫走，足足過了一天才救回來。而直到他被救回，府治里似乎連他被劫走的事都不知#。如此治安，實在令本使憂心。若是導行御使來時，也遇到如此狀況，不說各位大人，就算本使恐怕也難脫責任。明明是冬天，可今拿波境首的額上，幾乎是立刻就滲出汗來了。御使說的事，他當然不知#——堂堂境首，哪會關注這點治安案子。若是平時，誰跟他說這些，他多半冷哼一聲就可以了，這些破事你跟我說？境仲是是#什么的？但此刻他哪敢說這話，甚至一時間都不知該如何應接。關鍵時候，還得看大哥。別以為出事的只是寇爾先境一家，都說三祖境對外是一體共榮，任何一境在北歸祭祖這種大事上出任何的紕漏，都得一齊背鍋。折坎卡慕境首對什么貴族子弟被劫更不知情，但反應卻不含糊，當下搶#：“多蒙御使大人指點，我和二位同職還有很多事情需#請教御使大人，你看現在也快午餐的時候了，#不先簡單吃點，我們再請大人細細指教？”他邊說邊向境仲使個顏色，境仲立刻心領神會——待會得趕緊攔住行署總辦事長，把給御使準備的東西認真添一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