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祖墳冒煙了沒？”/br/br跟安東的冬日一樣冷的聲音傳進來,顧聊天的杜春分和江鳳儀嚇一跳。/br/br倆人扭頭看去，半掩的門被推開。/br/br邵耀宗進來，面若寒霜,無情的瘆人。/br/br江鳳儀打哈哈：“天不早了,我得回做飯了。你們忙。”不待倆人客氣挽留,的比跑的還快。/br/br杜春分雙手叉腰,打嗎？/br/br邵耀宗頭疼,表情也變得無奈：“你不能每次都這樣。”/br/br“我咋樣了？”/br/br邵耀宗不想跟她吵架，更不想跟她打架,尤其是看到鍋里的大腸——大腸那么費事，杜春分洗干凈得累啊。/br/br“你太夸張了。”邵耀宗想了想,“跟我怎么說都行。跟人，別那么說。”/br/br杜春分：“開玩笑沒聽出來?”/br/br邵耀宗聽出來了。/br/br可杜春分不是跟他開玩笑。/br/br江鳳儀會怎么想。/br/br杜春分：“江鳳儀嫂子不會覺得你配不上我。因為單看你這個人,你我條件差不。你的爹娘人是拖累。你說是不是？”/br/br半年前杜春分這樣問,邵耀宗可以說,是個屁！/br/br這么久了無音訊，邵耀宗死心了,無言以對,忍不住嘆了口氣。/br/br杜春分：“廚房的炒菜鍋拿過來煮掛面，中午吃大腸面。我把大腸撈出來切段。”/br/br房門打開，四個小孩趿拉著鞋依次出來。/br/br杜春分樂了：“這次耳朵咋這么靈？”/br/br邵耀宗也想笑：“餓了唄。等著,爹煮面。”/br/br杜春分跟去廚房拿切菜板,“以后廚房的這個爐子別燒了。”/br/br“燒著。堂屋燒木柴容易滅。咱人,幾個孩子的衣服容易臟,這個爐子溫水留著洗衣服洗臉刷牙。再說了，不拉開做飯，一天也就塊煤。”/br/br杜春分想想,萬一滅了還得找人借火，“那就留著吧。”/br/br說回來，杜春分鹵的大腸給江鳳儀一盆還剩不少。/br/br一頓吃不完，頓不夠吃。杜春分干脆一分為二，面條鍋里煮點白菜葉。/br/br白面條加清水白菜沒油沒鹽沒滋沒味，可澆上鹵的香軟而不爛的大腸，瞬間變得『色』香味俱全。不比飯店的大腸面差。/br/br邵耀宗把大腸和面攪拌一下，連著面和大腸吃一口，忍不住咂舌。/br/br杜春分順嘴問：“好吃？”/br/br學校這些日子沒少做大腸，杜春分也跟邵耀宗提過，邵耀宗不好意思跟一群小孩窩在一吃飯，以一直沒去。/br/br大腸雖然便宜，他爹娘不會做。以至于大腸面也是邵耀宗這輩子第一次吃。/br/br邵耀宗聞言，后悔沒早點去學校嘗嘗她做的大腸燉酸菜。/br/br“好吃！”/br/br甜兒大聲說。/br/br邵耀宗即出口的堵回去，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br/br杜春分注意到他神『色』有變，不禁轉向甜兒，“問你了嗎？”/br/br“娘也沒說問誰啊。”又過半年，邵甜兒說愈發利索，小腦袋也越來越機靈。唯一不變的是吃飯不老實。/br/br小板凳四個腿，到她屁股下通常一條腿著地。/br/br杜春分每每看到她這樣都擔心她磕著后腦勺，“你能坐好嗎？”/br/br邵甜兒坐好。/br/br片刻，身體又晃來。/br/br杜春分納悶，又想數落她。/br/br邵耀宗攔住，示意杜春分先吃飯。/br/br甜兒看到她娘拿筷子，樂得抿嘴偷笑。/br/br邵耀宗朝她腦袋上敲一下。/br/br小孩條件反『射』般捂住腦袋，嬌喊：“爹！”/br/br“你娘怕你摔著。”/br/br小孩立馬用手臂撐著桌子，“爹，吃點。”夾一筷子面就往他碗里送。/br/br杜春分朝她手上一巴掌。/br/br小孩安了。/br/br邵耀宗想笑：“不吃面長不高。”/br/br甜兒瞥他，爹跟娘學壞啦？/br/br“娘說不吃肉長不高。”/br/br“面和肉以及菜都得吃，缺一不可。”邵耀宗朝東西院看一眼，“不信你可以問廖星和你姜玲姨。問蔡『奶』『奶』也行。”/br/br甜兒一聽他把這么人搬出來，信疑，手腕一轉，面收回自個碗里，沾一點鹵湯塞嘴里。/br/br吃的慢吞吞的小美希望面條變涼，然后她娘說，涼了就別吃了。一聽關乎到身高，不敢磨嘰。/br/br平平和安安原本挑大腸吃，打算面條剩到最后給爹吃。注意到甜兒和小美的作，姐倆也不敢存僥幸心理。/br/br邵耀宗看了看四個小孩整齊劃一的大口吃面，渾然不像剛剛吃面像她們的命一樣，無語地搖了搖頭。/br/br剛吃過飯身上暖和，四個小的戴上棉帽和棉手套就往跑。/br/br杜春分道她們往西不會出屬區，往東不會越過廖，就讓邵耀宗留在屋里歇會兒。/br/br飯飽思睡意。/br/br邵耀宗不敢在屋里坐著，就接過刷鍋洗碗的活兒。/br/br杜春分擦擦桌子出去幫他壓水，聽到江鳳儀叮囑廖星和廖云，“面冷，別出去，好好在寫作業。”不由地想她問江鳳儀的事。/br/br擔心有人從門口過，杜春分小聲問邵耀宗：“一團長的愛人你了解少？”/br/br邵耀宗下意識說：“不。”說出口一想杜春分很少說東長論西短，“她怎么了？”/br/br杜春分：“鳳儀嫂子說她以前在公安局？”/br/br邵耀宗微微點一下頭，就把刷干凈的碗撈出來，對著壓水井沖最后一遍。/br/br杜春分邊壓水邊問：“還是有關部門培養的殊人才？”/br/br“她連這都跟你說了？”/br/br杜春分：“她也就道這么。那思想覺悟高，干過革命，辦過案件的人，應該很通情達理，嫉惡如仇吧。”/br/br邵耀宗想笑：“你到底想說什么？這可不是你杜春分。”/br/br事關人的名譽，杜春分哪敢大咧咧說出來啊。/br/br沒人道還好，萬一傳出去有可能害了人。/br/br杜春分想一下：“濱海有/務，聽說過沒？”/br/br邵耀宗點頭：“不止濱海，全各地都有。據說，我不道是不是真的，解放前夕光頭投了十萬/務。這些年雖然拔除不少，據我估計還得有三成。”/br/br杜春分：“這里有嗎？”/br/br邵耀宗下意識思考，忽然想她剛剛的，“你懷疑——不可能！絕不可能！”/br/br“她過長征？”/br/br邵耀宗：“那會兒她還小。”/br/br杜春分想了想：“那就在太行山工作過？”/br/br邵耀宗仔細想想，微微搖頭，“那時候她干情報工作。后來退到敵后。”/br/br“也就是說沒上過戰場？沒親手殺過一個敵人？”/br/br這隱秘的事，別說邵耀宗，師長也不道。因為不在一個部門。/br/br杜春分：“說回剛才。我小時候幫我爺爺打掃過戰場，『摸』過鬼子的槍，翻過軍的兜。”/br/br邵耀宗猛然抬頭。/br/br杜春分嫌棄地撇嘴：“都說軍富得流油。純他娘扯淡！大頭兵除了衣服鞋比咱們好，身上比他娘的臉都干凈。”/br/br“好好說。”邵耀宗忍不住皺眉，一個女人，張嘴娘閉嘴娘，也不道跟誰學的。/br/br杜春分：“后來問我爺才道，軍上面富底下窮。就說咱們，上面發下來一百斤糧食，到前線士兵手里可能變成一百一十斤，或者百斤。沿途找老百姓買的。換成他們，一百斤能剩五十斤都是領有良心。”/br/br邵耀宗懷疑她扯遠了。/br/br杜春分說出來也意識到自己扯遠了。是想往事就忍不住抱怨。/br/br“言歸正傳。建初期/務，那些人有錢，經常去濱海飯店吃飯。我不光見過，還幫李慶德大哥抓過幾個。不過我那時候小，穿的也不像城里人，他們當我鄉下丫頭，沒把我放在眼里，以被抓都不道咋暴『露』的。”/br/br邵耀宗：“你是說一團長的愛人跟那些人很像？”/br/br不止男人喜歡漂亮的女人，女人也喜歡。/br/br杜春分也不例。/br/br以她不想懷疑“佳人”。/br/br“她給我的感覺別扭。說不上來的別扭。在副食廠買大腸，我就覺得她的笑流于表面。像跟咱們隔了一層。”/br/br邵耀宗端著鍋身，不想理她。/br/br杜春分追廚房：“我說真的。”/br/br邵耀宗：“就算真的，我信你，團長那兒怎么說？師長政委那兒怎么解釋？”停頓一下，“你怎么不想想，她笑的敷衍是因為她跟陳月娥是朋友？”/br/br杜春分被問住。/br/br愛屋及烏，反亦然。/br/br這不是沒道理。再說了，抓賊抓臟。靠感覺確實挺扯。/br/br杜春分想了想：“我前夫，第一次見他我就有說不上來的別扭。以為他窮，比我矮一頭，自卑。以沒往深了想。”/br/br邵耀宗心中一，轉向她：“不是誆我？”/br/br“你我夫妻，害你犯錯誤，對我有啥好處。”/br/br杜春分比他本人還不希望他轉業回老。/br/br邵耀宗：“廖政委以前接觸過情報人員，我找機會跟他聊聊。”/br/br杜春分沉『吟』片刻，“先觀察一陣子。別刻意。聽李大哥說像她那殊訓練的人，你跟她說句，吃了嗎。她都得思考半晌。”/br/br邵耀宗笑道：“我道。”/br/br“你心里有數就行。”杜春分說著，又想一件事——突然發瘋的野豬。/br/br可是沒道理啊。/br/br那位美人搞野豬干啥玩意。/br/br難道想試試這邊的武器裝備，繼而推算全防力量。/br/br杜春分想不通，卻想上山看看。/br/br野豬群『亂』，說不定就有蠢的撞樹上。/br/br幾個孩子在蔡玩姜玲的兒子小石頭，杜春分就跟姜玲說一聲，幫她看一會兒，她上山看看。/br/br蔡母勸阻：“小杜，山上的雪沒化，還有野豬，開春再去。”/br/br“是呀，嫂子。你準備了那么干菜，還有酸菜、蘿卜干和糟魚，這些也吃不完。”姜玲跟著勸。/br/br熊瞎子老虎在深山，這邊有野豬，野豬不會爬樹，她會，以她不怕。/br/br杜春分：“我就到半山腰看看。能撿到野雞就撿，撿不到權當散心。在食堂這半年我快憋瘋了。”/br/br她的辛苦蔡婆媳看在眼里，不好再勸。/br/br蔡母就把她的鐮刀給杜春分防身。/br/br杜春分雖然覺得用不著，人一片好心她也沒拒絕。再說了，山上荒草，摟開草也便于行。/br/br到半山腰，杜春分摟草的時候想到一句——摟草打兔子。/br/br屬區就她一人會打獵。可這半年她因為食堂工作忙，上山也沒力氣整野雞野兔。這倆東西的長得快，山上極有可能兔子和野雞的遍地。/br/br這幾天沒下雪，野豬和巡邏兵留下的腳印還在，杜春分繞開這些往荒草茂盛的地方去。/br/br鐮刀掛在樹杈上，團幾把雪球扔出去，頓時雞飛兔子跳。/br/br可惜跑太快，沒等杜春分拿出彈弓就消失在荒草中。/br/br越往上越吃力，杜春分此行目的也不是打野雞抓兔子，上山熱一身汗，渾身舒坦就挑個平緩的路往下。/br/br結果一路上碰到三條蛇。/br/br蛇為了冬眠，秋天吃的是又肥又壯。蛇的隨處可見，來年開春會更，即便她不吃，蛇太成了禍害，巡邏兵也得把它們打死。/br/br杜春分想一秒，就拎著三條蛇回去。/br/br到路口碰到幾個人，以為她拎的兔子或野雞，佯裝跟她打招呼圍上來。一看全是大肥蛇，紛紛后退。/br/br有人忍不住問：“小杜，你還會做蛇？”/br/br“早幾年沒吃的，沒少弄這東西填肚子。”/br/br問的人想她娘兄弟饞肉，還掏過老鼠洞，抓過青蛙。那倆可比蛇嚇人。/br/br“你肉票用完了？”/br/br杜春分微微搖頭：“做蛇羹給孩子補身體。我平平和安安身子骨太虛，一個冬天病了好幾回。”/br/br平平和安安同時打個噴嚏，鼻子癢，耳朵更癢。/br/br蔡母連忙讓她倆移到火爐邊：“你娘養的仔細，一冬天沒病，可不能在我病了。”/br/br平平抿嘴笑笑，小聲說：“鼻子癢癢。”/br/br姜玲問：“不是病？”/br/br安安『揉』『揉』鼻子：“有『毛』。”/br/br蔡母失笑：“鼻『毛』，有才正常。別挖。挖了容易流血。”/br/br安安放下手，看到姜玲懷里的小不點試圖站來，忍不住過去逗小孩。/br/br蔡房門雖然虛掩著，不一定能聽見敲門聲。/br/br杜春分推開大門，直到堂屋門口，蔡婆媳還沒發現。/br/br腳步意踩的很重，蔡母出來，看到三條蛇頭蛇尾綁在一，杜春分拎著草繩，跟拎一坨兔子或野雞似的，顧不上吃驚，覺得好笑，因為蛇頭被草繩系扭曲了。/br/br“哪兒弄得？”/br/br杜春分：“山腳下草叢里，得很。是不好找，有些蛇的顏『色』的跟枯草一樣。”/br/br說間割開草繩，弄死睡夢中的蛇給蔡母一條。/br/br蔡母一聽撿的沒費勁，也沒跟她客氣。她會做蛇，前半里沒糧可沒少吃。/br/br現在里不缺糧食，蔡母不想跟以前一樣囫圇吃下去。/br/br“小杜打算咋做？我跟你學學。”/br/br杜春分：“燉蛇羹。可惜能用鐵鍋燉。”/br/br蔡母笑了：“這里可不是大飯店。過幾年日子好了再講究吧。看早幾年光景，還以為過不下去。沒想到一年比一年好。”說著，意識到自個嘮叨來，便止住頭跟杜春分去隔壁。/br/br大腸在堂屋的烤爐上放著，廚房的爐子上有熱水，杜春分就用廚房的爐子做蛇羹。條大蛇很肥，她和幾個孩子吃不完，得等邵耀宗回來。以就把爐子封口拿開一點點。/br/br小火慢煨，邵耀宗回來剛剛好。/br/br邵耀宗看到那一鍋蛇肉，已經懶得念叨杜春分。/br/br該吃吃該喝喝，仿佛她做了一鍋老母雞肉。/br/br杜春分想笑：“你以前有這覺悟，我能三不五時地擠兌你嗎？”/br/br邵耀宗心說，那時候又不了解你。擔心被你連累，必須得攔著點。/br/br“我不攔著，你今兒燉的就不是蛇肉。”/br/br杜春分：“龍肉啊？”/br/br邵耀宗點頭。/br/br杜春分險些嗆著，很想把他的碗砸了。/br/br邵耀宗端來喝湯，轉移題，“剩下的大腸留明天吃吧。”/br/br“明天晚上吃。早上喝粥就甜辣黃瓜，一人一個雞蛋。”/br/br邵耀宗順嘴問：“還有雞蛋？”/br/br“這個月的還沒吃。”/br/br俗說，過了臘八就是年。/br/br臘八過去，日子就快了。/br/br杜春分覺得做事跟做菜一個道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br/br邵耀宗又答應她，在平平和安安忘了老的事前，不會讓孩子跟他爹娘打照面。/br/br杜春分就不想把事做太絕，以免以后反噬。/br/br她小心了這么年，不能越活越回去。/br/br杜春分吃好，放下碗筷，認真說：“跟你商量件事。”/br/br邵耀宗把嘴里的肉咽下去，怕嗆著，“說吧。”/br/br“小年那天再給你爹娘寫信。”/br/br邵耀宗想點頭，算算時間，不出意他爹娘年前能收到。萬一年前下雪，那封信可能得耽擱到正月十五。/br/br杜春分：“我還沒說完，按我說的寫，回頭給你爹娘寄十斤核桃。”/br/br孩子脾胃弱，蛇這東西杜春分不敢給她們吃。她們饞，杜春分給她們做點大腸面，又給每個孩子舀半勺蛇羹。/br/br杜春分態度認真，沒有商量的余地，四個孩子很珍惜那點蛇羹，拿著勺子半勺半勺往嘴里送。/br/br聽聞此，四個孩子勺子一扔，蛇湯不喝了，直勾勾看著杜春分。/br/br邵耀宗本來還想問不再加點別的，畢竟過年了，跟平時不一樣。孩子的態度嚇得他把咽回去，“五斤！五斤就夠了。”/br/br四個小不點又轉向他。/br/br甜兒大聲質問：“干嘛給他們？他們那么壞。”/br/br邵耀宗不敢再說，那是我爹娘。/br/br甜兒不懂，會繼續問，你爹娘咋那么壞。/br/br關于這個問題，邵耀宗比她還想道。/br/br邵耀宗向杜春分求救。/br/br杜春分給他使個眼『色』，轉向孩子，“不給。不給行了吧。”/br/br甜兒看看娘，又看了看爹，沒騙她？/br/br邵耀宗：“沒有。真不給！”/br/br“我吃核桃。”小美開口，吃完就沒法給啦。/br/br小美越想越覺得自個聰明極了。/br/br杜春分：“先把你的大腸面吃完。”/br/br人擔心松子放時間長返『潮』，這些天便喂她們吃松子，核桃炒熟能放久一點，以一直沒。/br/br杜春分不管她是真想吃還是故意的，現在都不是時候。/br/br小美看了看娘的臉，沒啥表情，不禁嘟嘴，就會嚇唬人。/br/br邵耀宗：“爹單位發了幾斤糖票，回頭讓你娘給你們買糖吃。”/br/br甜兒哼一聲：“一顆糖就想收買我啊？”/br/br邵耀宗愣住，反應過來就看杜春分，她，這是又跟誰學的。/br/br廖星和廖云的朋友都是大孩子，幾個小孩三天頭往人跑，跟大孩子學的唄。/br/br杜春分：“別管她，愛吃不吃。”/br/br甜兒氣得朝桌上一拍。/br/br杜春分身。/br/br小孩嚇得抱著碗喝湯，喝完就吃她的大腸面。/br/br邵耀宗哭笑不得，把他的碗給杜春分，“我差不了。你先泡著，待會兒我刷。”/br/br“我下午沒事，我刷。”杜春分接過去放鍋里，然后問邵耀宗：“行嗎？”/br/br邵耀宗：“說說你的理由。”/br/br“我擔心他們年前來找你。不下雪一切好說。趕上下大雪，你肯定不舍得把人扔火車站。”杜春分邊說邊思考，“這些年你過過一個團圓幸福年嗎？”/br/br邵耀宗過過幸福年，跟戰友在一。/br/br團圓年，至今沒有機會。/br/br邵耀宗眼角余光注意到平平和安安偷偷『摸』『摸』地瞥他，小耳朵恨不得豎來，“你看著辦吧。”/br/br杜春分順嘴問：“信也由我來寫？”/br/br邵耀宗道：“不怕把他們招來，想怎么寫怎么寫。”/br/br杜春分的臉變了顏『色』，她是不敢在信中氣邵人。還得把自個寫的很委屈很窮，很沒本事，一切指望邵耀宗。/br/br可更讓她沒想到，或者說三天前都不敢想，邵耀宗能讓她寫書。/br/br邵耀宗其實不道給他爹娘寫什么。無非問好，然后解釋現在里人，最近沒錢。可這些都不是他爹娘想看到的。還有可能回信罵他。以這封信邵耀宗不想寫。/br/br按他的意思，寄幾斤核桃，然后拍個電報。/br/br濱海的核桃貴，十斤核桃作為年禮夠了。/br/br杜春分撿的核桃，光炒核桃就炒好些天，“再給二壯和張大姐一人五斤？”/br/br邵耀宗沒意見，跟杜二壯一處好，哪天回濱海，被杜春分的二叔二嬸找上門，萬一打來，二壯不敢幫拳，也能幫他們照看四個孩子。/br/br然而杜春分的核桃還沒寄，郵遞員送來一包東西。/br/br那天正好周日，邵耀宗早訓回來碰上郵遞員，郵遞員直接給他。/br/br邵耀宗在接過包裹的那一瞬間做夢，會不會是他爹娘寄來的。一看簽收單，杜二壯張連芳，心情一下跌到谷底。/br/br到門口看到四個閨女打跪在雪地里玩兒，邵耀宗顧不上悲春傷秋，一個個拎來扔院里去。/br/br甜兒想往跑，邵耀宗抬手把門鎖上，“春分，快出來！”/br/br“別管她們，衣服濕了我挨個揍。”/br/br吃完大腸那天又下一場雪，氣溫低，今兒太陽高照雪依然沒有化的跡象。/br/br屋里屋都沒水，杜春分不用擔心她們把衣服弄濕，才由著幾個孩子在面瘋。/br/br邵耀宗推開堂屋門，“你的東西。”/br/br杜春分：“二壯那小子道孝順我這個師傅啦。”/br/br“別說的好像人比你小很。”邵耀宗忍俊不禁，“拆開看看。”/br/br杜春分打開尼龍袋，里面還有一個袋子，袋子拆開，東西是用報紙包的。報紙里面是四雙棉鞋，四雙棉線帽和四條圍巾。/br/br邵耀宗見圍巾和帽子通紅通紅，跟旗顏『色』一樣，不作他想，肯定是給幾個孩子的。讓他倍感意地是居然有平平和安安的。/br/br杜春分給孩子分下去，從里面掉落一封信。二壯在信中解釋，棉鞋是他娘做的。『毛』線帽和圍巾是張連芳織的。/br/br“不看看？”杜春分見他好奇就把信遞過去。/br/br邵耀宗：“合適嗎？”/br/br“你不在意二壯攛掇我跟你離婚，沒啥不合適。”/br/br邵耀宗氣笑了：“這小子！可真是你親徒弟。”/br/br“跟你弟比呢？”/br/br邵耀宗笑不出來，無奈地說：“別哪壺不開提哪壺。”/br/br“娘，是這樣戴的嗎？”小美跑過來。/br/br紅彤彤的帽子和圍巾戴上，襯的小孩白嫩的小臉越發白凈。/br/br“美的很。”杜春分很敷衍地給她整理一下。/br/br小美的是個態度，沒比剛才好少，一樣美的轉圈。/br/br平平和安安眼巴巴看著杜春分。/br/br杜春分朝倆孩子招招手。/br/br姐妹倆同時撲上去。/br/br杜春分給她倆弄一下圍巾，『露』出小嘴，“平平和安安越來越好看了。”/br/br姐妹倆高興了，去臥室找小美。/br/br邵甜兒坐在地上吭哧吭哧換新鞋。/br/br杜春分服氣，“戴上新圍巾和新帽子還不夠？”/br/br小孩搖了搖頭，『摸』著軟乎乎的棉花，“暖和。”/br/br杜春分無奈地蹲下去給她穿鞋。/br/br邵耀宗把信遞給她，把孩子的鞋拿出去晾曬。/br/br杜春分跟到院里：“看完啥感想？”/br/br邵耀宗終于道正常的親情關系什么樣。真正的親人沒有索取，有的是關心惦記。/br/br杜二壯跟在杜春□□邊不過五年，幾次信中都擔心她一個女人帶著倆孩子遠離故土，受盡欺負。他上戰場九死一，他父母從沒問過危不危險？從沒說過，里現在有錢了，太危險就轉業。/br/br從來沒有！/br/br邵耀宗想了想：“寄五斤核桃。寄了得以為咱們這兒遍地核桃。”/br/br杜春分莫名覺得這耳熟，聽到隔壁小嬰兒的笑聲，恍然大悟，蔡母說過。/br/br“聽你的，二十三就寄。”/br/br杜春分把信和東西寄出去，部隊的年味重了。/br/br邵耀宗反而愈發忙碌。/br/br早上加了早訓，晚上還不回來。/br/br直到二十六這天，邵耀宗才從部隊回來。/br/br杜春分懷疑換別的團頂上去。/br/br“你們這幾天忙啥呢？”杜春分想部隊的紀律，“挑可以說的說。”/br/br邵耀宗脫掉身上臟兮兮的大襖，道：“沿線轉一圈，保證這邊的人過個安穩的春節。”/br/br到處一片銀裝素裹，壓根不能行車，杜春分不禁問：“著去的？”/br/br邵耀宗點了點頭，換雙杜春分前給他買的棉鞋，舒服的喟嘆一聲，“真暖和。中午吃什么？”/br/br“烤爐上有紅薯，你先吃點墊墊。下午炸馓子。”/br/br馓子這東西在淮河以北很常見。/br/br邵耀宗小時候沒吃過，在部隊有次出差的時候吃過，芝麻香面香濃濃的油香，簡直滿口香。至今仍記憶猶新。/br/br邵耀宗：“聽說炸那東西費油？”/br/br油票買菜籽油，這個油可以用來盤炸馓子的面條。豬肉票買肥豬肉，熬出的油正好可以用來炸。/br/br杜春分：“大的費油。我打算炸小的細的，像我巴掌那么大。”/br/br“那么細不會碎？/br/br杜春分雖然不是白案師傅，但煎炒烹炸中“炸”不可少。炸馓子最重的是火候，炸的時間短費油，馓子吃來跟喝油一樣。炸時間長，有可能微微發苦。/br/br火候這點她有把握，杜春分有自信做好。/br/br本想讓隔壁的蔡母幫她夾炸好的馓子，邵耀宗既然回來，就不用勞煩人。/br/br午飯是白菜粉絲湯。/br/br這次的粉絲是副食廠買的。她得留著力氣準備年貨，沒心情做那小東西。/br/br飯畢，杜春分就把案板移到堂屋，用烤爐燒熱油。杜春分盤馓子，邵耀宗拿著筷子坐在旁邊等著夾。/br/br四個小孩早把去年過年的事忘得一干二凈，炸馓子對她們而言很稀奇，一個個也不出去，一會兒聞聞面，一會兒往油鍋里瞅瞅。/br/br邵耀宗擔心熱油濺出來傷著他們，作勢揍她們。/br/br這點小小的威脅對甜兒沒用。得杜春分收拾她。/br/br杜春分：“邵甜兒，再打圈轉，做好了我就擱衣柜上。”/br/br“娘不吃啊？”甜兒歪著小腦袋問。/br/br杜春分笑道：“娘不饞。”/br/br甜兒蔫了。/br/br平平拉住她的手。姐妹四個躲臥室里。/br/br十幾分鐘過去，邵耀宗夾出來的馓子不燙了，給幾個閨女送去。“好好吃，別掉了。但不許趴在床上吃。”/br/br幾個小孩往地上一坐，圍城一個圈，盛馓子的盆放最中間。/br/br孩子胃口小，一把馓子吃完還想吃，可惜肚子放不下。/br/br甜兒很可惜地又繞著杜春分打圈轉。/br/br杜春分：“這些馓子我和你爹吃一把嘗嘗味兒，剩下的都是你們的。”/br/br小心思被戳破，邵甜兒怪不好意思的，伸出根手指頭，“娘可以吃把。爹也可以。”/br/br邵耀宗『摸』『摸』她的小腦袋，遞給她一個『毛』巾，四姐妹擦擦嘴，喝點麥『乳』精就往跑。/br/br杜春分叫住：“不許到處嚷嚷。”/br/br甜兒捂住嘴巴搖了搖頭，誰也不說。/br/br不能因為過年年后就不過了，以杜春分沒敢準備太面。/br/br半小時就炸好了。/br/br晚飯就用油鍋炒白菜，白菜炒出水來扔把馓子進去。/br/br邵耀宗感慨：“這比干吃好吃。”頓了頓，“可惜太費油。”/br/br“城里也有賣。”/br/br邵耀宗不禁說：“貴！”/br/br杜春分立即接道：“有錢。”/br/br邵耀宗又想到這些日子沒給他爹娘寄錢。一個月剩三十，這么久剩下來的錢足夠他們三天頭買馓子。/br/br以往這樣想，邵耀宗會忍不住想，爹娘沒錢，會不會過得很辛苦。/br/br然而杜二壯的日子還不如他爹娘，人都道給幾個孩子弄幾雙鞋。他爹娘……不提也罷。/br/br邵耀宗說正事：“我三十和初一都得在部隊。”/br/br杜春分料到這點，“在部隊也好。在能跟我們吃油渣雞蛋餡餃子。”/br/br邵耀宗已經道肉票被換成肥肉熬油。/br/br“買幾條魚，再買幾斤海鮮，再買雞。”邵耀宗道。/br/br杜春分是這么打算的。不過雞買回來收拾好也沒吃。/br/br三十晚上和初一早上吃餃子，三十中午吃蝦，初一中午吃魚。/br/br初二把剩的菜和餃子吃光。邵耀宗初三上午回來，杜春分才做小雞燉蘑菇。/br/br幾天不見，晚上給孩子脫棉衣，邵耀宗驚奇地發現平平和安安長高了。/br/br邵耀宗怕看錯，忙不迭問杜春分是不是真的。/br/br杜春分用手估量一下，“有半年前的甜兒和小美高了。”/br/br甜兒和小美比她倆高不少。/br/br邵耀宗高興地不禁說：“真好！”看到身邊的功臣，誠心道：“春分，謝謝你！”/br/br“以后對我寬容點。”/br/br邵耀宗不道她干的事，以為她逗趣說笑，滿口道：“好！”/br/br說回來，他發現平平和安安高了，杜春分也注意到他瘦了。/br/br這些天在部隊，估計沒睡踏實。/br/br翌日清晨，邵耀宗想來，杜春分以面冷，看著幾個孩子為由，讓他再睡會兒。/br/br邵耀宗在戰場上練就的沒危險，不挑時間地點，隨時能睡著。/br/br在很安心，邵耀宗睡在最面，孩子被他擋在里面出不來，不需他眼巴巴盯著，以至于杜春分還沒到廚房，他又睡著了。/br/br總共睡近十二個小時，邵耀宗可算歇過乏。/br/br濱海比安東暖和，學校開學早。/br/br安東的學校農歷二月初一才開學。/br/br學還是那么，杜春分有了經驗，正月二十，天氣回暖，她才去找池主任拿她的筆記本和飯票。/br/br上學期是校長幫她寫公告。/br/br杜春分是食堂總管，不想總麻煩別人，就讓邵耀宗給她寫，貼在副食廠門口，正月二十四，陽歷二月十三去食堂門口換飯票。/br/br公告貼好，杜春分去副食廠，讓職工幫她拉煤、米、面、油等必須提前準備的東西。/br/br其實天氣好也不用提前準備。/br/br杜春分怕過幾天又下雪。/br/br這邊的雪通常可以下到農歷二月底。/br/br二月十三這天正好是周日，杜春分把時間定在這天，因為邵耀宗能幫著照看孩子。/br/br邵耀宗也明白她的意思，早飯后就讓杜春分忙她的去，孩子和鍋碗瓢盆衣服鞋子，他該刷的刷該洗的洗該曬的曬。/br/br然而杜春分前腳，郵遞員過來。/br/br送來封信，一封署名張連芳，一封是他弟弟邵光宗。/br/br邵耀宗沒勇氣拆開，等杜春分回來。/br/br杜春分的各飯票賣光，陳月娥等人不買票也不，就盯著杜春分。/br/br面風大，江鳳儀本打算早點回，發現她一不，索『性』也盯著她。/br/br李慕珍可不怕得罪她，直接問：“又想干啥？”/br/br陳月娥張了張口，啥也沒說，跟她朋友使個眼『色』，了。/br/br李慕珍不禁罵：“有病啊。”/br/br杜春分：“不管她。嫂子，明天上午過來，咱們把該刷的刷該洗的洗。雖然年前都洗干凈，可過去這么久，鍋碗瓢盆又該落滿灰。”/br/br李慕珍點頭：“我們洗就行了。”/br/br“沒事，姜玲幫我看著。幾個孩子又長一歲，比去年懂事。”杜春分把飯桌搬回餐廳，鎖上門就回。/br/br甫一進門，邵耀宗就來，杜春分還以為出啥事了。/br/br封信拆開，杜春分才意識到其中一封寫給他的，“我幫你看？”/br/br邵耀宗輕微點了點頭。/br/br杜春分料到里面沒好，居然沒想到他弟主筆，也有臉在信中呵斥邵耀宗。揚言再不往里寄錢，他們就去部隊。/br/br末了還讓她這個二婚女人和倆孩子有遠滾遠。/br/br杜春分把最難聽那頁遞給邵耀宗。/br/br邵耀宗撩眼皮一瞟，看到他弟讓杜春分滾蛋。/br/br“他——”邵耀宗的臉變了顏『色』，罵人的說不出口，別的更說不出口，“燒了吧。”/br/br燒當然是不可能的。/br/br這封信留到以后就是證據。/br/br杜春分：“不回信？”/br/br邵耀宗想了想，“回。你寫，就說錢沒有，滾也不可能。我們在深山老林里，道路不通，人禁止入內。他們來能到安東。”/br/br杜春分點頭：“行！”/br/br上次寫完就直接寄了，以邵耀宗不道杜春分在信里意自我介紹。邵耀宗誤以為五月份的那封信他們也收到了。不給他回信，就像他前猜的那樣——他在信中提到暫時沒錢，惹怒他爹娘。/br/br這次不用做自我介紹，杜春分寫完就給邵耀宗過目。/br/br邵耀宗看完沒有任何問題就把信封上。/br/br翌日清晨，杜春分做飯的時候郵遞員來送報紙，邵耀宗把信給他。/br/br寄出去，邵耀宗懸著一夜的心落到實處，愛咋咋地吧。/br/br原本他還考慮過，父母是看在核桃的份上理解他有四個孩子活不易，他們哪天真過來，就接他們來這邊轉一圈。/br/br昨天那份盡是污言穢語的信一來，邵耀宗的心又硬了三分。/br/br邵耀宗看著郵遞員遠，心累地抹一把臉，嘆了一口氣，調整好表情才回屋。/br/br“邵營長，等等。”/br/br邵耀宗停下，循聲看去，孔營長從東邊過來。/br/br“有事？”邵耀宗眉頭微蹙，心里有個不好的預感。隨后又覺得自己想了。/br/br這里是邊境，沒人，最近也沒人員調，杜春分忙學校的事，也沒空跟陳月娥打嘴仗，能有什么事。/br/br孔營長：“我聽月娥說，昨天買飯票的學比上學期一成？”/br/br“這么？”邵耀宗脫口而出。/br/br孔營長噎了一下：“你，不道？”/br/br邵耀宗從昨天下午到晚上，滿腦子都是那封信，哪有空關心別的。/br/br“春分沒說。”/br/br孔營長吃驚：“這么大的事，她居然不告訴你？”/br/br“不臉？一大早就挑撥離間！”邵耀宗臉皮薄，杜春分聽到孔營長的聲音怕他吃虧，趕緊出來。沒想到讓她聽到這句，“有事說事，沒事滾蛋！一個大男人整天比娘們還能嘰歪。你不嫌丟人，我都替你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