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完了康順風(fēng)的話后，胡斜子將茶壺嘴對住自己的嘴巴，大大地喝了一口茶水，用手又抹了抹自己的嘴巴，這才對康順風(fēng)說道：“從你很小的時候，我和你爺爺就給你講三國的故事，讓你看三國演義的書，知道為什么嗎？”

康順風(fēng)沒有做聲，他知道老爺子并不是真的在問他這個問題。[泡！書！吧！！！！]

果然，胡斜子根本不等他回答，就接著說道：“俗話說，少不讀水滸，老不讀三國。少年讀水滸，血性正旺，容易走歪路。老不讀三國，老了讀三國，會現(xiàn)年輕時自己很多事情都做的不老到，做的有缺陷，容易對以前的事后悔，所以年輕人多讀三國，能早早地看破世事，做事成熟。你爺爺一直讓你熟讀三國，你讀懂了嗎？”

康順風(fēng)點了點頭，但立刻又茫然地搖了搖頭。

胡斜子就笑了起來：“三國的故事你都很熟了吧？”

這次康順風(fēng)肯定地點了頭，在他10歲生日時，爺爺就給他買了一套三國演義，他一直蠻喜歡這套書的，讀了不知道多少遍了，每次拉起書，任意翻一個地方，他就能讀到最后，書里的故事已經(jīng)熟的不能再熟了。他早早就明白爺爺給他看這套書的用意了，所以也經(jīng)常思考著書里的人如何為人處世，如何用計用謀。但是畢竟三國的故事和現(xiàn)代差的太遠，那些看著精彩至極的東西，在現(xiàn)實生活中可一點都用不上。

“那你告訴姥爺，書中劉備為什么從一個賣草鞋的，成能為蜀帝？曹操為什么能從西園校尉之職，成為挾天子以令諸侯的魏武帝？孫氏為什么能稱帝江東？”胡斜子搖了搖蒲扇，又呷了一口茶水。

“劉備以劉氏宗室的名譽，善于結(jié)交能人，并能處處表現(xiàn)出仁義之風(fēng)度，而且有識人、用人的才能；曹操有勇有謀，最善于用人，而且善于結(jié)人于恩義；孫氏也一樣，都是知人善用的人。”康順風(fēng)一時半會也想不出什么具體的，只好將自己的一些認(rèn)識粗粗答了出來。

“你說的都不錯，這些都是他們成功的地方，但他們都有一個最主要的地方，你沒答出來……”胡斜子看著康順風(fēng)，一字一頓地說道：“不僅僅是他們，自古午天下者，成功的最重要的地方，并不是他們?yōu)槿说某筛w略，而這些人心中，早把自己當(dāng)做這天下之主了，早就把這天下劃為自己的私有財產(chǎn)了，所以在這天下，對他們來說無不可用之人，用不可征之地。這天下所有的人物地土他們用起來也就沒有絲毫不好意思的感覺。人得先有了這種心思，這種種事情做起來才順手。姥爺年輕時走南闖北，最大的感觸就是那些成一時一地之豪杰的人，沒有一個不是把這天下當(dāng)做自己私產(chǎn)的人……”

康順風(fēng)眼睛瞪大大的，看著老人，心中似乎有所感悟，卻又隱隱地不能完全抓住。

胡斜子嘆了口氣，接著說道：“我知道你一時轉(zhuǎn)不過來，姥爺給你說，你要誤了自己的學(xué)業(yè)，來成全順燕，是你娃心善！但你若要成功，就要抓住現(xiàn)在的機會，那怕犧牲了妹妹，也要去上這個大學(xué)。只有這樣，你才能改變你們家的狀況。你姐順弟已經(jīng)犧牲了自己，可是你們家的情況又有多大的改變呢？如果你姐當(dāng)年一心上學(xué)，現(xiàn)在可能已經(jīng)學(xué)有所成了，那么以她的模樣和學(xué)有所成的能力，來改變你們家是不是更容易些？當(dāng)然，當(dāng)時那個關(guān)口可能對你們家來說，更難過一些。但她犧牲了自己，對你家所起的作用，你應(yīng)該清楚，不過是少欠人些錢而已。欠一塊是欠，欠一百一千一萬也不過就是個欠字，當(dāng)時臉皮厚厚，你們家也不至于這么多年翻不過身來。”

康順風(fēng)仍是一臉迷茫地看著老人，老人今天一番話，和平常父母以及爺爺生前的所教他的做人道理相差了太遠了，他無法接受胡斜子這些話。

“姥爺這只是比個例子，并不是說你要犧牲妹妹來換取自己的學(xué)業(yè)，只是告訴你，人謀大事，就不能太拘小節(jié)。你如果能將這天下都看做你的私有財產(chǎn)，那么就是不犧牲你的妹妹，籌個萬兒千八塊錢的，也不是什么難事。手段上不光彩也不要有什么不好意思。為人不虧大德，小節(jié)處有虧也不是什么大缺陷……欠一份人情，以后多多還上就可以了。要忍得別人的閑話，受得別人的閑氣，只要能拿到自己要的東西，等你一朝成就大事，那些閑言自然轉(zhuǎn)風(fēng)，韓信受跨下之辱，功成名就后那是氣量，如果他一輩子一事無成，那又是什么呢？”

康順風(fēng)下意識地點頭，他感覺腦子里似乎有一點想法，但又不十分明白。

胡斜子看他的樣子，再沒說什么，站起來就走進了窯里。一會兒之后，又走了出來，手里拿了一封信給他。

“你自己先想辦法籌這筆錢，如果籌不到，就拿姥爺?shù)男湃フ疫@個人，一定能借到……但你的學(xué)費具體怎么解決，姥爺感覺我娃一定會有辦法，你自己思量著辦吧。姥爺對現(xiàn)在的世事也不了解，只知道，這大學(xué)和過去考狀元一樣，考上了那都是國家的棟梁之才……可如果這點事都解決不了的話，那這狀元有什么用呢？”

康順風(fēng)站起來，點了點頭，從胡斜子手里接過了信，他給老人重重地鞠了個躬，就離開了崖上寨。

下到溝底的小路上，康順風(fēng)沒有像往常一樣，走著擰腰擺胯往回趕，而是下意識地背了手，一步步地往回走，雖然仍然不知道學(xué)費該怎么解決，但他心里好像有了主心骨一樣，不那么慌了。他知道自己肯定不會犧牲妹妹的，也該讓父母寬寬心了，他知道自己肯定有辦法解決自己的學(xué)費的。這個學(xué)他一定會上！

離唐家塬有個十幾里地，有個較大的村子，叫南窯頭。

南窯頭只所以叫這個名字，就是因為這里的土適合燒磚。這個地方過去就是燒磚下苦人聚集起來而形成的自然村，在過去，這里是最窮的村子，還沒有康家塬富裕，但自從改革開放后，漸漸地后來居上，成為當(dāng)?shù)乇容^富裕的村子。

康順娣就嫁給在這個村子的張勝利了。

張勝利家弟兄四個，他排行老三。張勝利的父親一輩子在窯場燒磚，是個本本分分的老實人，但這個老實人能吃能睡，有一副好身板。張家四兄弟都隨了自己的父親，個個長得膀大腰圓，但性格卻沒有隨父親的老實，而是隨了生性潑辣的母親。

在過去，張家本來在村子里不起眼，張父的老實甚至還讓家里在村上受了不少閑氣，但隨著張氏四兄弟的漸漸長大，漸漸地張家在村子里就厲害起來。

特別是張家老大張明利，跟一個走江湖賣把式的出去浪蕩了幾年，似乎學(xué)了些功夫，反正回來后等閑人三四個都不怯火，而且打架眼黑手硬敢下茬，漸漸的打出了名氣。然后老二也跟著老大，兄弟倆就成了遠近都有名的大混混。張勝利和弟弟張平利是在兩個哥哥的羽翼下長大的，平常人都知道他倆哥哥厲害，也沒有敢惹他們。

張勝利比康順娣大四歲，倆人高中在一個學(xué)校里上學(xué)，不過張勝利比她高兩級罷了。康順娣不是漂亮的讓人驚艷的那種女孩，但勝在耐看，屬于越看越喜歡的那種。在學(xué)校時，張勝利就注意到康順娣，不過他屬于那種上房揭瓦的瞎學(xué)生，而康順娣則是老師同學(xué)們都喜歡的乖學(xué)生。而且，他退學(xué)時，她還正在上高一，本來他以為他們一輩子都不可能有交集了，但突然間有一天，他聽他在學(xué)校里混的小弟說，她不再上學(xué)了。張勝利一打聽，才知道她家里出事了，而且為了給她父親看病，她急著嫁人。

然而在農(nóng)村，特別是這個比較貧窮的地方，拖著個填錢窟窿一樣的父親，那家人會要她。而且她開出來的彩禮也太高了，雖然對她動心的年輕人是不少，但大都過不了父母那一關(guān)。張勝利聽到消息后，給父母和大哥下了跪，求了半晚上，賭咒誓加保證，大男人最后哭了起來。后來大哥張明利心疼弟弟，一拍大腿做了主。這才下了上萬塊的彩禮，把康順娣娶回家。

然而張勝利并沒有盼來想像中的幸福生活，心氣頗高的康順娣處處看不慣吊兒浪蕩的張勝利。其實要僅僅是看不慣倒好了，關(guān)鍵是除了看不慣外還帶著看不起。開始她生氣時張勝利是非常在乎的，但漸漸地現(xiàn)，自己無論怎么做都落不到個好。

而且張勝利還是有苦說不出的那一種，當(dāng)時他求著父母求著大哥，全家人都看著他跪著求著娶了這個女人，他心里委曲還不能給人說，更是憋屈地慌。然而，張勝利并不是那種乖乖娃一樣的善茬子，先是開始在她數(shù)落時回嘴，到后來干脆我行我素不理她，再后來就展到嘲笑她，嘲笑她一事無成，嘲笑她的家窮。到后來一次兩人吵得厲害了，張勝利就動手打了她。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漸漸地張勝利也打順了手，反正你嘴厲害，我說不過你，我就打。到后來就有了康順風(fēng)那次來的暴。

張勝利沒想到自己的妻弟那么厲害，一個看起來低眉順眼的半大小子，沖上來一下子就將自己摞翻了。自己還沒掙起來，就被一腳踢在肋子上，當(dāng)時就岔氣了。沖上來的老四和自己一樣的下場。

后來大哥二哥都被人叫回來了，小舅子打上門，這在當(dāng)?shù)厥呛車?yán)重的事，大哥來后，幾句話說不好就動了手，結(jié)果他眼睜睜地看著大哥二哥都被摞翻，而且他只看見那小子一貼身老大就翻了，又住前一沖一貼身，老二也翻了。至于老大和老二是怎么被摞倒的，他沒看清，老四沒看清，老大老二事后說起自己也糊里糊涂的。

本來老大還從縣城里約了幾個好手，準(zhǔn)備報復(fù)，但人手還沒約齊，就有人晚上傳話了，那小子是崖上寨胡老爺子關(guān)門戶的，胡老爺子話了，讓大家都悄悄的。

老大當(dāng)時就蔫了，傳話的人一走，張勝利就給老大一腳踹翻了：你自己求的姑奶奶自己伺候好了，再惹了那小祖宗我剝你皮。操，和胡老爺子扯上關(guān)系，這整個蒲州縣誰敢惹他。

張勝利立馬蔫了。

老四也在一邊埋怨，操，花那么多錢，跪了半晚上，求了個奶到家里養(yǎng)著。

張勝利的媽媽還正在院子里罵康順娣呢，也被老大一嗓子吼回去了。

張勝利這時候本來都已經(jīng)沒有了當(dāng)初那種愛戀的情懷了，這一鬧，更讓他腸子都悔青了。農(nóng)村娃，沒城里人卿卿我我、至死不悔的浪漫，娶媳婦就是圖個舒心過日子。

有了老大的話墊底，張勝利沒了以往的張狂，沉默了許多。在外面朋友面前也沒了話，被小舅子打上門教訓(xùn)的男人，在當(dāng)?shù)厥且蝗饲撇黄鸬摹；氐郊依铮皇菒烆^吃飯，吃完飯悶頭抽煙，抽夠煙悶頭睡覺。

然而，讓張勝利沒料到的是，有了兄弟撐腰后的康順娣并沒有像他想像的那么氣壯起來，反而幾天都蔫蔫的，看著他抽煙，也不像過去那樣露出厭惡或不肖，反而在時不時地看過來的眼光，帶著一絲迷惘。后來幾天就漸漸地精神起來，眼睛閃光，在屋子里進進出出，時不時還哼幾句歌。張勝利心中不禁忐忑起來，看一眼女人，低下頭吸一口煙，這女人不會要瘋了吧。

“少抽點煙……”

張勝利驚訝地張著嘴巴，抬起頭來，看著女人將一個煙灰缸放在他面前。

雖然她面無表情，但他還是捕捉到她嘴角的一絲笑意。

張勝利摸摸自己的頭，自己沒燒，他掐了掐自己，自己也沒做夢，這日怪的，太陽今天好像還是從東邊出來的嘛。

在屋里轉(zhuǎn)了幾圈，他都沒搞明白，那女人咋了。

到了晚上，他都沒整明白，女人到底是咋了。

但是半夜里，當(dāng)一個光溜溜的軟乎乎的身體頭一次主動地鉆進他被窩里來時，他就徹底懵了。

“你咋了……”黑暗中，他感到自己的聲在顫抖。

女人不說話，用力抱住他，黑地里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