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初平三年(公元一九二年)底至初平四年(公元一九三年)初,劉備巡視黃河南岸菅縣、東朝陽、著縣、漯陰,到達高唐,做出全力應對審配、袁譚攻勢的姿態,實際上情報人員暗中流水般將曹操、陶謙動態呈報于他。劉備身邊聚集著田豫、沐并、劉曄、周貫、高權等參與核心機密的人員,日夜討論,推演局勢發展,制定應對策略。
為避免外界猜度,田豫是以作為濟南相陪劉備巡視濟南諸縣的名義跟隨的。劉曄則是從青州學宮召來。沐并本來軍中。周貫、高權等雖是核心,但名聲不彰。
劉備這是竭力避免曹操的密諜刺探到自己真正的注意力所在。
陶謙收到袁術襲擊廣陵的消息時,劉備也得到了這一消息,并不比陶謙晚多少。同時,從關羽處也傳來消息,夏侯惇兵力不減反增。劉備頓時皺起了眉頭,曹操未從夏侯惇處抽調兵力,這是不打算攻入徐州么?陶謙后路被襲,勢必退兵,兩人這是要休戰?
這是劉備絕對不能接受的。他問沐并道:“德信,策反張闿之事進展如何?”
沐并謝罪道:“張闿首鼠兩端,猶豫不定,進展緩慢。”
劉備問劉曄:“子揚可有建議?”
劉曄道:“張闿出身黃巾,重利輕義,志大膽薄,多疑寡斷,若必欲令其攜曹嵩來投,恐其反而遲疑,不如且緩之。另,潘允初投張闿,尚未獲得其信任,務須鎮之以靜,切忌操之過急。”
劉備頷首。
劉備熟知歷史,早就打聽曹嵩情況。一了解,曹嵩居住在繒國,丁口數十,財貨如山,部曲數百人,不派軍隊難以擒捉,只得暫時作罷。自得知陶謙派張闿擒拿曹嵩后,劉備與一眾謀士商議,從公孫犢、管承等投誠黃巾中挑選出數十膽大心細的降卒,以潘允為首,以當年跟隨徐盛投奔青州的兩人中一個名叫朱富的為副,偽裝成泰山流賊,投奔張闿。同時,雙管齊下,又派密使與張闿接觸。
張闿受陶謙命令,率兵三千,將曹嵩所住的大宅圍住,拆毀院墻,圍住監視。曹家人外出購買置辦生活物品,張闿也不阻攔,只是派人跟著,防止逃跑或者外傳消息,其余也不為難他們。
劉備密使見張闿,告訴他只要將曹嵩、曹德等獻給青州,就將表任張闿任中郎將,統兵一方,并賞賜財貨千萬。張闿猶豫不決。
劉備思索良久,決定還是要主動出擊,即便張闿殺曹嵩一事不發生,自己也不能干坐枯等。命令典韋、劉猛率摧鋒、陷陣兩軍改換旗幟,裝作屯田兵,兵分八路,每路一曲,星夜向魯國前進,在魯縣待命。命令趙云的折沖軍裝作盜賊,自瑯琊國進入徐州,直撲繒國。至于趙云軍能不能裝像,會不會被人懷疑,劉備也顧不得了。
初平四年(公元一九三年)正月二十日,微雨,陶謙軍暗中收拾好行囊,知會呂虔后,乘夜渡過泡水,退兵南下。傳令兵受陶謙暗示,次日接近中午才至沛*縣見呂虔。
呂虔接信又驚又怒。
整編后呂虔討逆軍只有一千多人,麾下名為三部,實為三曲。隸屬于他指揮的巢集征虜軍、張圭破虜軍也是如此。進魯國后,魯縣已非前線,不用留兵駐守,騶縣對著曹操軍的南平陽,留了五百兵,蕃縣對著沛國的公丘縣,此縣原為陶謙軍所據,陶謙敗后,為曹操軍所居,蕃縣也留了五百兵。薛*縣、戚*縣駐有陶軍,但青州、徐州只是盟友,誰也說不準會不會反目成仇,呂虔為保后路不失,仍舊在泗水東岸留了五百兵。如此一來,呂虔在沛*縣的只有兩千多人,雖都是精銳,但人數太少,不足于抵擋曹操數萬大軍。
曹軍顯然一早就發覺了豐*縣異狀,迅速出兵,將沒有守兵的豐*縣占了,然后出兵沛*縣。陶謙派來通知撤軍的使者與曹軍的到來幾乎是前后腳。
呂虔命速開東門,帶領兩千兵迅速出城,冒著細雨,涉兵過了泗水,在沛縣東岸的軍隊接應下,沿著冰冷濕滑的洼地向東狂奔。
呂虔行事果斷之極,曹軍剛至城下,還沒擺出攻城姿態,他已去遠。曹操察看泗水兩岸情況,冷雨之下,路面冰滑難行,只得望著呂虔軍的身影嘆息一聲,放棄追趕。
斥候回報陶謙大軍已撤到留縣,曹操正考慮是不是給陶謙主力狠狠一擊后再退兵,陶謙的使者到了。曹操展開陶謙書信,不由勃然大怒,罵道:“枉陶恭祖平時自命英雄,竟然如此下作!”卻是陶謙以曹嵩、曹德性命威脅曹操退兵。
戲志才道:“曹公勿怒,陶恭祖固然無恥下作,做小人之態,老太公卻不可不救。如今陶謙兵力折損大半,已是不足為患,不如且置之度外,專心內政,以對劉備。”
曹操怒氣不息,道:“陶恭祖貪得無厭,讓吾退出沛國,實難忍也。”心中則對沒有及時把曹嵩、曹德等接來懊悔不迭。
之前曹操依附袁紹,沒有穩定地盤,沒有條件將曹嵩接來。去年(公元一九二年)四月,曹操入主兗州,但緊接著就是與黃巾惡戰,與劉備對峙,與袁術惡戰,與陶謙惡戰,八月剛剛穩定下來,派人去接曹嵩,請其放棄輜重財貨,輕裝來兗州。歷史上曹操掌兗州,命泰山太守應劭接應曹嵩,如今泰山控制在劉備手中,此路不通。曹嵩聽到讓他放棄苦苦積攢搜刮來的財物,哪里肯聽,不從。使者來回,拖延下去,等到陶謙派兵包圍曹宅,隔絕聯系,曹嵩想離開已是不能了。曹嵩自持曹操乃一方諸侯,自己也曾位列三公,名重一時,平時常與人為善,從不曾得罪于人,與歷任徐州刺史關系都還不錯,與陶謙關系也還過得去,絕不認為陶謙敢動自己。陶謙兵圍曹宅,曹嵩心中有些后悔,但見張闿恭敬客氣,便認定陶謙不敢無禮,心氣又上來了,他是當過三公的人,對張闿這個黃巾賊寇出身的非常看不起,平時理都不理他。
曹嵩威嚴自持、貪財好利,而曹操則跳脫飛揚、好為游俠,曹嵩對這個兒子是不太喜歡的,更喜歡次子曹德。曹操起兵于陳留討董時,曹嵩卻攜帶著財貨家產避難瑯琊,投奔故交徐州刺史巴祗,并未資助曹操。
曹操雖然心中對曹嵩貪財好利、目光短淺的行為不滿,但漢代以孝為先,這種看法卻不能表露出來,相反,還要時刻將曹嵩的教誨掛在口邊,以示孝順。因此,曹嵩遭遇危險,曹操是萬分憂慮的,他可不敢學高祖劉邦。劉邦面對項羽要烹殺劉太公的威脅時,從容說什么咱倆是兄弟,你殺我父相當于殺你父,如果一定要烹殺他,那么請分我一碗肉湯。上下數千年,能像劉邦這樣的,也就他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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