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糖廠的下崗通知，原本平靜的小縣城頓時炸開了鍋，緊接著酒廠、亞麻廠等幾個廠子也先后發布了下崗通知，一時間縣里恐慌的氣氛達到了頂點。

因為大批員工下崗失業，凌媽店里的生意多少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響，這些天逛街買東西的人明顯少了不少。

“大寶兒，我和你舅媽商量著想招個店員，不然我去進貨那幾天她一個人忙不過來，前幾次忙的時候，店里還丟過東西，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招個人盯著，平時我們兩個也能換著歇一歇，你覺得咋樣？”店里的事，凌媽總是喜歡在吃晚飯的時候問上凌瀟瀟一下，也不管自家女兒其實才十幾歲。

凌瀟瀟咬著筷子點頭，她上次去店里就覺得缺人手，想提醒她們來著，只是后來被葉靈的同學一攪合就給忘了。

“你們早就該請人了，不然你們兩個每天這樣折騰太辛苦了，請個人幫忙你們也能多歇歇，我姥姥畢竟年紀大了，平時家里還是要有個人照顧她才行的。”凌瀟瀟想到上次去看姥姥，老太太又清瘦了一圈，年紀大了沒人照顧真的不行。

見女兒這么說，凌媽也覺得她們這一忙起來把自家老太太都給忽略了，老太太年紀大了，總一個人在家，還要照顧葉靈是不太方便。

凌媽皺了皺眉：“那你說我們招個什么樣的人合適？你舅媽的意思是要不就找一個剛剛下崗的，也算給人幫個忙救個急。”

剛下崗的啊……凌瀟瀟有點不贊同，就事論事的說道：“媽，這幾天店里客人少你們也不用著急招人，我覺得吧，你們最好找有經驗的，賣過貨的會看人也有眼色，你們不用教，直接就能上手；剛下崗的人情緒還處于不穩定的階段，而且也不見得愿意做店員賣貨，可能不太穩定。”

凌瀟瀟的話一說完，凌媽就直拍大腿：“就知道我家大寶兒會這么說，我也是這個意思，你說要是招個話都說不利索的，那不是招了等于沒招嗎？而且，到時候就是不想用也不好說。”

“那你就跟我舅媽說唄，她估計是想起她之前日子過得困難那會了，也是一片好心。”凌瀟瀟多多少少能猜出一些舅媽的小心思，再堅強爽朗的人，內心總有一個地方是柔軟的。

凌媽聽凌瀟瀟這么一說也明白了，知道問題出在哪里：“我家大寶兒就是棒，每次跟你說事情，總能幫我分析的頭頭是道，行了，媽知道該咋辦了。”

凌爸回來時已經快十點，進屋時臉上帶著明顯的疲態，凌媽趕緊迎上去問道：“油站今天有什么事嗎？”

凌爸把外套交給凌媽就趕緊給自己倒了杯水，一口灌下，這才喘了口氣說道：“別提了，今天縣里剛下崗那些工人都集合起來跑到縣政府大院去鬧事，我們單位因為沒發通知也沒人下崗，所以那些矛頭都指我們頭上了。

帶頭的人寫了封信，要求一視同仁，要么就一起失業，要么就全都給安排工作，鬧了一整天。縣里的領導都沒出面，估計明天還得鬧，這不，我們單位的領導趕緊給我們開會，讓我們這些天出門都小心點。”

“這怎么鬧成這樣啊？也是的，這突然間說倒閉就倒閉的，一點預兆都沒有，你說這么多人一下去全都沒了工作，可咋辦啊。”凌媽聽凌爸這么一說也皺著眉，她是沒想到居然會鬧的這么大。

凌瀟瀟站在小房間的門口聽到自家爸媽的對話，她依稀記得這次的倒閉下崗事件鬧的挺大的，前后鬧了兩個月，縣里的工廠早幾年效益就已經不行了，工資發的都是斷斷續續的，經常發不出來，全靠縣里的財政在給撐著，倒閉都是遲早的，只是工人們都接受不了而已。

鬧兩個月后，最終還是不了了之，不過縣里的領導跟上面申請了一筆款項，給每個下崗的員工都發了一筆補助，但也是僧多粥少，起不到實際作用。

縣城里原本的機構很簡單，除了最早一批經商做小生意的，剩下的大部分都是工廠里的員工，這些年廠里的效益不好，工資都經常發不出來，別說什么績效獎金之類的，基礎工資低，家家都是勒緊腰帶在過日子，手里都是緊巴巴的，沒什么存款。

這突然間沒了工作，連最后的生活指望都沒有了，讓這些人怎么接受？而且大部分都是四十歲左右的人，人到中年讓他們重新就業又哪有那么容易。

接下來的幾天，果然像凌瀟瀟記憶中的那樣，縣城里亂亂的，班級里好多同學聽課做題都受到了影響，像徐曉瑩這種父母是雙職工的，在班里還有不少。

“瀟瀟啊，你說我爸媽他們這樣每天都去討說法能有用嗎？”徐曉瑩眼神里透著迷茫。

凌瀟瀟看著徐曉瑩，她知道對方不見得是在征求意見，只是心中的疑問想找個地方宣泄罷了。

“你想那么多干嘛，你看你最近連上課都會走神，你小心到時候真的考不上一中。”

徐曉瑩在她旁邊坐下，手托著下巴，眼神不知落到了什么地方：“我也知道自己在這里想七想八的沒什么用，可是一回家，一看到我爸媽那發愁的臉，我就忍不住也跟著亂想。”

“總會過去的，”凌瀟瀟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要相信你爸媽，他們很堅強的。”

“恩，我知道的。”上課鈴響，徐曉瑩起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因為統考的考題忽然換了風格，這些天，學校里各科老師發的試卷量比之前少了很多，估計是各科老師都在思量試題的類型。

老師們跟商量好一樣又開始進行基礎復習，一遍一遍的背公式、定律，同學們雖然都有些不耐煩，但也都不敢說什么，乖乖的跟著老師的節奏，老師讓干嘛就干嘛……

下崗的員工最開始每天在縣政府大院里大吵大鬧，后來發現這樣做也沒什么效果，就改為每天一早眾人到門口集合，一個人帶一個小馬扎或是坐墊，然后在院子里或是門口靜坐，一坐就是一天。

持續的時間一長，對縣里各處都有了一定程度的影響，凌爸的新油站因為還在建，所以影響不大，但是老油站的銷量就一路下滑，凌媽的店里也一樣，新進回來的春裝賣的也不好，第一次出現衣服進回來半個月，還有一半沒有賣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