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囘府辦的人，卿志伍都熟的，但這些人去的時候，卿志伍似乎不認識他們，一個勁地問，你們是誰?我要在這里等夏書記。同事要帶他走，他鬧著不肯走，同事要幫他穿上衣服，他也不干。他說那些衣服是貪囘官的衣服，是臟的。鬧了半天，府辦的人無法弄走他，只好給醫(yī)院打電話，由醫(yī)院開來一輛救護車，護士給他打了一針之后，才總算完成了這件工作。唐小舟趕到陵丘，立即去見夏春和。夏春和在陵丘設(shè)立了臨時辦公室。這個1冶時辦室，在陵丘市紀委的辦案點，延華賓館。這幢賓館被陵丘市紀委包了下來，并且進行了改裝，平常辦案，固定在這里。此次辦張順焱案，省紀委下來了不少人，市紀委也相應(yīng)抽調(diào)了人力，加入這個專案組。夏春和見了唐小舟，第一句話問，小舟啊，趙書記有什么指示?唐小舟說，我來之前，專門去見過趙書記，他沒有特別指示，只是強調(diào)，卿志伍到底是真瘋還是裝瘋，一定要搞清廷。夏春和說，現(xiàn)在看來，恐怕是真瘋了。唐小舟說，這么快就有結(jié)論了?夏春和說，不是最后結(jié)論，是初步檢查后得出的判斷。醫(yī)院的意思，要最后確診，還需要到省里去做幾項檢查。唐小舟說，恐怕他是真的瘋了。我早就聽說，他和丁亞婷離婚后，精神狀態(tài)一直不好?，F(xiàn)在又遇到這次的打擊，可能腦袋里的某根神經(jīng)突然被壓斷了。話題又征到眼下的案子，夏春和說，難度不小。關(guān)鍵是事前并沒有太多線索，張順焱外逃時，做了充分準備，很多證據(jù)被他毀滅了。目前的主要做法，還是希望從劉囘成雨那里尋找突破口。同時，夏春和也有憂慮，劉囘成雨和張順焱畢竟是兩條線，不太可能事事都纏在一起，更不可能兩人聯(lián)囘合囘起囘來受賄。利用與劉囘成雨案相關(guān)的人員獲得直接突破，不是不可能，有一定難度。唐小舟說，劉囘成雨案發(fā)，卿志伍并沒有特別的動作，現(xiàn)在張順焱案發(fā)，卿志伍卻瘋了，這似乎說明，卿志伍和張順焱案的聯(lián)系，更加緊密一些，這或許是一個突破口。夏春和說，這一點，我也想到了?？墒牵渲疚槿绻娴寞偭?，他的口供，就不能成為證據(jù)。唐小舟說，就算不能成為證據(jù)，也可以成為線索吧。夏春和的電話響起來。他接起電話，聽了半天，只是簡單地應(yīng)答了幾個字，然后掛斷，對唐小舟說，卿志伍的藥性過了，又恢復(fù)了瘋癲狀態(tài)，鬧著說要見我，要自首。

唐小舟想，就算是精神病人，思維錯亂之中，偶爾的一兩句話，也可能是真話。如果能夠從某些只言片語發(fā)現(xiàn)破案線索，也是一大突破。他當(dāng)即說，或許，應(yīng)該接觸一下他?夏春和略思考片刻，打了個電話，進行了一番部署。掛斷電話，他便和唐小舟一起趕去精神病醫(yī)院，那里，早已經(jīng)安排了一間專門的房間，紀委的一些工作人員等候在那里，醫(yī)院方面為了避免出現(xiàn)意外，做了嚴密的準備。準備工作是做好了，卿志伍卻鬧著不肯來，誰想迫他，他就跟誰拼命。夏春和聽說此事后，來到卿志伍的病房，唐小舟跟在夏春和身邊。他們進去時，卿志伍在房間里亂轉(zhuǎn)，身上仍然是光著的，口里反復(fù)說，我要見夏書記，我要自首。房間里站了好幾個壯漢，準備隨時制止卿志伍的狂跺。夏春和以及唐小舟站在門口，卿志伍仿佛沒看見一般，仍然在房間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夏春和大叫一聲，卿志伍。卿志伍愣了一下，停下來，緩慢地轉(zhuǎn)過身，似乎在尋找聲音發(fā)出的方向，過了片刻，才像找到定位一般，看了看夏春和，又看了看唐小舟，問，是你叫我嗎?夏春和說，你認識我嗎?卿志伍說，你是誰?夏春和說，我就是你要找的夏春和。卿志伍木木地走過來，停在夏春和面前，仔細地看了又看，過了有一分鐘之久，才說，是的，你是夏書記。夏書記，你是夏書記。又轉(zhuǎn)向唐小舟，指著唐小舟問夏春和，他是誰?夏春和說，你不認識了?他是唐小舟。卿志伍說，糖小粥?我不餓，我不吃粥。夏春和說，你不是口口聲聲說要見我嗎?你為什么要見我?卿志伍努力地想，似乎想不起來，說，是啊，我見你要干什么?你說，我要干什么?夏春和說，你說你要向我自首。卿志伍說，對對對，我要自首。夏春和說，那好，你把衣服穿好。我接受你自首。讓唐小舟頗為意外的是，卿志伍竟然像個聽話的孩子，很快地穿衣服。但是，他褲子拉鏈并沒有拉上，衣服的扣子也扣得不對。夏春和并沒有糾正他，而是轉(zhuǎn)過身，對他說，你跟我來吧。

卿志伍真的跟在了夏春和的后面。接下來的事，讓唐小舟難以置信。卿志伍果然開始自首，先說的是巖山煤礦。當(dāng)?shù)卦缇蛡髡f，這個煤礦背后有一大幫影子股東，個個都是大官。正因為如此，其老板才敢滿報礦囘難事件。然而，由于種種原因，上次的調(diào)查，并沒有完全揭開背后的黑幕，這次從卿志伍的口里，唐小舟聽到了令人觸目驚心的事實。巖山煤礦的老板，只有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其余百分之六十，屬于背后的影子股東。像卿志伍一個縣委書記，才僅僅只占有百分之五的股份，劉囘成雨也只有百分之五，張順焱多一點，百分之六。省市縣三級安監(jiān)部門的某些領(lǐng)導(dǎo)，也占有股份。此外市縣兩級干部中，還有其他人占有少量的股份。最多的占有百分之一，最少的占有百分之零點五。大大小小的股東，有五十多個。這次談話，異常艱難，關(guān)鍵是卿志伍的注意力不能集中，時而沉靜時而狂跺。每說幾句話，他可能會有些別的要求，比如突然站起來，在房間里亂走，比如要煙抽等等，一旦出現(xiàn)這樣的行為，此前的話題就被打斷，重新接上，要費老大的功夫。好在只要接上，卿志伍又會說出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