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我說話,大金牙從上邊掉了下來,撞到金剛傘上,滾到一旁,跌了他一個七葷八素,開口帶哭腔兒:“哎喲我的屁股,馬老娃子他下黑腳!”原來大金牙在上邊見到馬老娃子突然動手,驚得呆了。下這么大的雨,馬老娃子鳥銃打過一發,已經不能再用了,當下拽出刀子,惡狠狠地問:“你下不下去?你要不下去,我這刀子可也方便著哩!”大金牙扭頭要跑,屁股上挨了馬老娃子一腳,一個跟頭掉了下來。話沒落地,之前放下洞的繩子,已經被馬老娃子拽了上去。
胖子這才明白過來,抬頭往上罵:“老驢別跑,不怕你飛了!”
罵了沒半句,又聽到一聲悶雷般的巨響。原來上邊的馬栓打了個“崩山炮”,那是殿門口開山用的土雷。馬栓是個沒心沒肺的愣娃,馬老娃子讓他干什么他干什么,拽走了繩子不說,還要崩塌洞口,將我們活埋在下邊。悶雷聲中,亂石泥土紛紛落下,三個人抱頭躲避,退到石壁之下。我擔心讓烙鐵頭咬上一口,趕忙打開手電筒,借光亮一看,他們二人臉上又是土又是血,黑一道紅一道,我估計我臉上也是如此,伸手抹了一抹,恨得咬牙切齒,暗罵:“驢操的馬老娃子,無名的老匹夫,真叫絕戶人辦絕戶事兒!你等我出去,倒讓你這廝吃我一驚!”
胖子心中不忿,打馬老娃子祖宗八代開始,挨個往下罵了一個遍。
我說:“你罵上三天三夜,馬老娃子也不會少一根寒毛,先出去再說。”
胖子說:“怎么出去?往上挖可不好挖,一旦挖塌了窯兒,還不把大金牙活埋了。”
大金牙說:“我招誰惹誰了?再說要真塌了窯兒,那還不是咱哥兒仨同歸于盡?”
胖子說:“你跟你自己同歸于盡去,反正有你五八,沒你四十,你在哪兒也是多余。”
大金牙說:“胖爺你可是知道我大金牙是什么人,我對你和胡爺一片忠心兩肋插刀,怎么成了多余的了?對了,我看放羊娃子在下邊撿到一大麻袋明器,能有十七八件,全是好東西!”
胖子說:“你看你這點兒出息,怎么還惦記撿東西?真是好吃屎的,聞見屁也香!你也別怪我說話不好聽,忠言逆耳啊!你讓我腚門上抹蜂蜜——甜話躥出二里地,那我也會,問題是頂個屁用啊,出得去嗎?”
大金牙賠個小心,連說:“是是是,我可沒提撿東西……”
胖子說:“不撿東西也不成,因為話又說回來,吃咱這碗飯,忌諱走空,走空則不利,不在乎多少,但是不能空手出去。我不跟你說明白了,你知道城隍廟旗桿子幾丈幾?胖爺我說話不在乎多少,說的是個理兒!天有天的道兒,人有人的理兒,撿是為什么撿,不撿又為什么不撿,其中全是理兒!不吃飯成,沒理兒不成!你還沒活明白,悟不透我這個理兒!”
說話這會兒,頭頂上仍有坍塌之聲,我聽得心驚肉跳,想找條路出去,奈何四周全是石壁,無路可走。剛才亂石崩塌,烙鐵頭都被驚走了,一時不見蹤跡,但這玄宮可也奇怪,雨水從洞口滲下來,腳下卻沒有積水。我讓胖子和大金牙住口,往周圍仔細看看,或許會有暗道。胖子在之前找到尸首的墻角,撿到一根火把,還可以點亮。三個人在明暗不定的火光之下,見石壁盡頭有道裂痕,泥水不住地淌入。
我用手抹去壁上塵土,發覺凹凸不平,舉起火把來照,居然是一座地宮石門,面南背北,氣勢巍峨。石門上有釘石和門環,釘叫乳釘,因為形狀和乳頭相似,門環銜在獸口之中,使用一整塊巨石雕鑿而成,浮雕龍蛇、麒麟、海馬,石門頂部還有仙人騎乘飛鳥的圖案。
玄宮石門緊緊閉合,沒有開啟過的痕跡。三個人使上吃奶的力氣,肩頂足蹬才將石門緩緩推開,里邊是一條規模驚人的通道,走勢傾斜向下,全部用石磚砌成,兩壁直上直下,上方是拱形券頂。置身于其中,恍如走進了一座神秘遼闊的宮殿,有一種攝人心魄的氣勢,壓得人透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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