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陛下自己說的，臣只是遵從君命而已?！表n墨初彎眸溫笑，那張笑臉溫潤端方，卻足以讓顧修脊背發(fā)涼：“凡事一碼歸一碼，臣是太傅，是天子之師，自然只有枕著這東西才能睡得踏實了?！?
正當顧修與韓墨初將歇未歇時，內(nèi)侍總管元寶忽而從簾外進來，跪在距離二人床畔兩丈開外的磚地上，俯身跪拜：“陛下，韓太傅，宮外急報，端敬親王府上淑太妃過世了?！?
“淑太妃？”元寶這一句話，打散了榻上二人所有的睡意。顧修渾然從榻上坐起：“這般突然？可回過原因來了？”
“端敬親王府中來的人回，說是心悸而亡。”
“心悸？淑太妃過往也不曾有過心疾，怎么會這般突然的心悸而亡？”顧修下榻穿上朝靴，身后的韓墨初拉下架子上的氅衣與顧修披在背上：“禮部掌喪儀的官員可去了？”
“回陛下，禮部已經(jīng)遣了六名主事去看過了。奴才還想來請您的示下，寧親王府與公主府可要今夜就去報喪？”元寶端著拂塵躬身發(fā)問。
“你派人去寧王府中回一句，討麗母妃一個口風(fēng)，問她喪儀之事可有什么要額外吩咐的，若是沒有，便讓禮部官員按例處置吧?！鳖櫺廾挤逦康溃骸肮鞲芯拖炔?
必去了，夜風(fēng)寒涼，明日一早再去吧?！?
“是，奴才遵旨?！痹獙毩门垲I(lǐng)旨退身欲走。
“你且站住?！鳖櫺夼┮伦诹司薮蟮臅钢螅骸澳闳ザ送醺?，尋個妥當人來給朕回話?！?
“陛下，若是想聽回話，不如由臣替您走一趟吧?！表n墨初也披上了衣架上的鶴紋氅衣，立在了顧修身邊：“淑太妃走得急，端敬親王府上必然混亂，您想要的妥當人未必好找，還是臣去一趟，保險一些?！?
“可是，韓卿是外臣，按制要首七第四日才能登門吊唁的。”顧修凝眉想了想：“還是朕陪你一道前往吧?！?
“如此更加于禮不合，淑太妃名義上雖是陛下的庶母，可也沒有讓天子連夜登門的道理?！表n墨初正色道：“臣是替陛下去的表的是陛下的孝心，禮部和宗正寺上敢有一人議論，陛下自然可以剪了他們的舌頭。至于宗親氏族就更是事不關(guān)己了，陛下安心，臣既然能去便能全身而退?！?
“也罷，那就依子冉所言吧?！鳖櫺弈紮?quán)衡片刻，出言吩咐道：“來人，給韓太傅備素服?！?
九月蕭瑟的寒風(fēng)吹得人遍體生寒，比隆冬時節(jié)更冷。
綿軟的細風(fēng)好似能滲入人的骨髓，不知不覺的就能把人吹透。
韓墨初身著遍體純素穿戴，手中捧著銀絲炭爐，一路坐著一輛八乘馬車，帶著六十八人的官駕儀仗，披星戴月的來到了位于靖安坊的端敬親王府門前。
透過馬車的小窗，韓墨初只見一丈高的門廳上墜掛著慘白的宮燈與白幡，兩個腰纏孝帶的小廝立在門口迎來送往，小廝身上陳舊的衣著顯示出了異常的落魄與寒酸，與顧攸那座恢宏氣派的寧王府相比，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這一切都昭示著這是一個并不得臉面皇親國戚。
這個時辰的王府跟前，除了淑太妃母家的親眷車駕，以及禮部例行操辦喪儀的官員外并沒有任何吊唁的賓客，連寧王府中也沒有遣人前來。
馬車停穩(wěn)，隨駕的小太監(jiān)上前掀起了車簾恭敬道：“韓大人，請下車?！?
“好?！痹趦擅√O(jiān)的攙扶下，韓墨初邁下了
馬車，端敬王妃門前迎客的小廝立馬迎了過來，就好似恭候多時了一般：“參見韓太傅，韓太傅請進?！?
韓墨初看了兩個小廝一眼，整了整胸前的衣襟，在隨駕之人的簇擁之下踏入了端敬親王府的大門。
府中四處燈火通明，繞過已經(jīng)爬滿藤蔓的影壁墻，穿過院中跪地哀哭的家人親眷，徑直走到了停靈的禮堂上。
禮堂上燭火昏昏，端王顧伸以手支頤歪著身子靠在木制的輪車上一聲不響的首在棺槨之前。
此情此景，說不出的詭氣森森。
韓墨初平臂將手中的暖爐遞給了隨行的下人，啟唇低聲道：“臣韓墨初，見過端敬親王?！?
顧伸聞言側(cè)頭，對著身后的來者揚起了一個陰鷙的微笑：“韓太傅，您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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