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寶蓮燈，也收拾起所有的感慨，楊戩默運(yùn)法力為哮天犬治傷。半晌，哮天犬身子微動，喃喃地一聲：“主人……”睜眼看見楊戩，頓時流下淚來，“您沒事？您的法力也恢復(fù)了？太好了……太好了！剛才……剛才那燈……”

楊戩微微一笑，道：“你的傷沒什么大礙了，但若想恢復(fù)法力，還須靜養(yǎng)些日子。我先回天廷，你留在洞里等我消息。”哮天犬急道：“回天廷，您正被三界通輯……”看著主人不屑的神情，他訕訕地改了口，“主人法力已復(fù)，天廷誰又敢與您為敵，哮天犬是太多慮了。”

安慰哮天犬幾句，楊戩俯身松了小玉身上的繩索。法力默送，小玉也醒了過來，掙了幾次才站起身，突然大叫一聲，揮掌便向楊戩擊去。

但她此時虛弱無比，這一掌又能有什么威力？楊戩扣住她手腕，輕輕一送，便將她摔了出去，冷笑道：“小狐貍，我法力盡復(fù)，你若想找死，就盡管試試。”小玉蒼白著臉靠在洞壁上，想罵，卻哪有余力？半晌，憤怒地瞪了楊戩一眼，跌跌撞撞地轉(zhuǎn)身離開。

看著小玉走出洞穴，楊戩在哮天犬身上一拍，示意他安心留在洞中，自己悄然綴在小玉的身后。沉香恍然：千狐洞曲折多變，舅舅想找出路必要多費(fèi)許多手腳。放了小玉，便有了現(xiàn)成的向?qū)В_是計算深遠(yuǎn)，處處皆有用意。突然呆了一呆，這才驚覺，不知何時起，舅舅的用心，他都已隱約能揣摩出來哪怕有些手段極不近人情，以前的他會反感之至，現(xiàn)在卻只覺得理所當(dāng)然。

劉沉香曾有的單純和清澈，是再也找不回來了。

小玉記得那時的情形，半昏沉中夾著自怨自哀。擔(dān)心著沉香，算算蟠桃會近在眉捷，出洞后便急著恢復(fù)體力，好有氣力將楊戩的事告訴沉香，如何料到楊戩是在利用自己出洞？她因他的這份心機(jī)打了個寒顫，卻并不害怕，復(fù)雜的心緒里，甚至有種要依賴于他的感覺。

目送小狐貍消失在山間，楊戩隱身潛回南天門，先去了趟真君神殿。昔日陰穆莊嚴(yán)的神殿已面目全非，殿匾被胡亂地扔在階下，羽毛塵土亂飛，千余只鴨子大搖大擺地在正殿上踱著步兒。幾個神殿里原先的小仙吏帶著枷鎖，苦著臉抱著大桶為這些鴨兒們分食，另有兩名天將挺胸凸腹，手拿著皮鞭監(jiān)工，小吏們動作稍有遲緩，便是重重一鞭過去。

楊戩眉峰擰起，神情冷如嚴(yán)霜。他素有潔癖，眼見居住數(shù)百年的府邸成了齷齪不堪的畜口欄，怒氣頓時上沖，法力凝結(jié)雙掌，便要取了那兩名天將性命。

便在這時，殿外蹬蹬的腳步聲響起，他微微一懔，收手隱在一邊，就見一人匆匆進(jìn)來，大著嗓門嚷道：“雷老哥，雷老哥，老君晚膳又想吃這仙鴨，勞您的駕，再給撥十只，應(yīng)個景兒罷。”

兩名天將自不知才在鬼門關(guān)上轉(zhuǎn)了一圈，一人應(yīng)聲向外看去，笑道：“文天君，您老又來了？真是的，道祖他老人家就算胃口大開，也犯不著老是勞動您三位天君輪流來抓鴨子呀！”

進(jìn)來的那人連連搖手，說道：“老哥這話可就缺些理了，能為老君抓鴨子，那是他老人家瞧得起兄弟，哪還當(dāng)?shù)闷鹨痪鋭趧樱坷弦?guī)矩，您和張五哥先去簽事房候著，我捉齊了鴨兒就去您那兒簽押領(lǐng)取。老君口味精細(xì)，兄弟我非得盡心的挑選好不可。”

又說了幾句閑話，張姓天將大聲喝叱，將喂鴨的仙吏先押了出去，雷姓天將笑著拱手，道：“既如此，小的先告退了。今天忙了一天，還真困得厲害，文天君您隨意，就算挑到明個兒，小的也心甘情愿地候著您老。”退出大殿，去了神殿原先的門房休息不提。

自從司法天神失勢，真君神殿被下令改成養(yǎng)鴨場以來，兜率宮突然便對鴨膳興趣大增，天天有宮中要人來捉鴨子。雷姓天將雖是小角色，也能看出其中必有蹊蹺，但哪敢多說？好在抓鴨子的天君們都頗是和氣，一連數(shù)日，他從中也撈到了不少好處。

文天君看殿里人走得干凈了，厭惡地以袖掩鼻，遮住異味，卻不留在正殿，徑自往后面去了。楊戩微垂下眼簾，冷冷的嘲笑浮在嘴邊。估計是老君的意思，一拔拔門中精英以捉鴨為名，來找那個琢子的，畢竟是他隨身幾千年的好寶貝，三界少見。但是，顯圣真君刻意收藏的東西，這些人沒頭蒼蠅似地亂打亂撞，便能找出苗端嗎？

文天君皺著眉來到后殿，他知道這后殿法力流轉(zhuǎn)，有著繁雜的結(jié)界，極是可疑。但前些日子，連老君元神出竅親來查看，也沒發(fā)現(xiàn)到異常。不得已才用現(xiàn)在的笨辦法，由他和幾個師兄弟憑人力來硬找。可眼看著將神殿翻了個遍兒，卻還是全無所獲。

眾人就見楊戩隱形跟在文天君身后，任他在后殿里徒勞地奔忙。密室雖通后殿，但經(jīng)楊戩以結(jié)界護(hù)持，外人想找著入口可謂難比登天。過了片刻，確定來的就是文天君一人后，楊戩一聲冷笑，伸手按上了他的肩頭，“文天君，你倒稀客得緊啊。”。

文天君身子一僵，臉上一陣通紅，又是一陣慘白，似嚇得三魂散去了七魄。許久，他吃力地轉(zhuǎn)過頭，比哭還難看地強(qiáng)笑了一聲。

“真……真君……真君……老爺……”

他唇齒不住哆嗦，寒意從心中透出，想說幾句來為自己開脫，張張口，卻說不出，生似連嘴中都結(jié)了冰。咯咯幾聲輕響，他茫然垂下目光去看，看不見身體，只見到一塊堅冰，隱隱還裂開了幾條細(xì)縫。

楊戩哼了一聲，法力直透入文天君體內(nèi)，堅冰向上漫延，轉(zhuǎn)眼之間，連頭顱都盡數(shù)化去，他收回手，屈指輕輕一敲，叮地一聲，細(xì)細(xì)的裂痕不斷擴(kuò)大，堅冰碎成屑玉，霽霧般飛濺在半空，同時神目打開，銀芒迸出，冰霧中淡淡的一縷魂魄，頓被他驅(qū)散得無影無蹤。

龍八打了個寒顫，想到當(dāng)年姐姐被他殺了時的情形，澀聲道：“就……就這么……就這么殺了文天君？”還想往下說，終忍了下來。楊戩現(xiàn)在的處境，殺人毀尸滅跡，原是可以想見的必然之舉。

開啟密室進(jìn)去，見一切無恙，楊戩暗自松了口氣。龍四公主人在鼎中，這些天聽著外面的動靜，知道出了大事，卻又不能溜出去查看，惶惑不安到了極點(diǎn)。此時看到楊戩，喜悅之下叫出了聲：“二郎神，你終于回來了！出什么事了？聽說你……”

楊戩示意她不要多問，只道：“前幾日一時失察，多了些變故。四公主，你且安心靜養(yǎng)，我還有些事要辦。”數(shù)日來跌宕起伏，徘徊在生死邊緣的經(jīng)歷，淡淡兩句便揭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