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人如潮水一樣繞開我向前走去。我在原地躺了半晌,才慢慢地爬起來,呆愣地看著林立的旌旗消失在視野之中。
我驚呆了。
晉王剛才絕對是真心想殺了我。
他怎么能這么無情、冷酷、無理取鬧?
像這種人、像這種人在我們那兒早就被警/察叔叔抓起來弄到牢里種樹撿肥皂去了好么!
那一刻憤怒在我的胸腔里積聚,如烈火一般劇烈地翻騰,將我的理智灼燒成灰。我一個有思想有自尊有人權的三有青年,怎么能被他這樣隨心所欲地糟蹋?
我要爆發,我要讓他看看,我特么急了也是要咬人的!
于是我深深吸了口氣,確定四周無人,便以排山倒海地氣勢,朝著蕭蕭車馬離開的方向······默默地豎起了一根中指。
······不許說我慫,我哪里慫。
面對晉渣這樣的人間殺器,youcanyouup,nocannobb!
在我慢騰騰地步行走到永陵時,一叩二拜燒香點蠟的儀式果然已經結束。
天空之中半點云彩也沒有,蔚藍沉靜的天空無邊無際地鋪展開來。遠遠望去,朱紅色的城墻沿著山脊延伸向上,凜凜重檐九脊頂在明凈的日光下顯示出莊重華貴的氣勢。蒼翠樹影之中亭臺宮殿隱約可見,斗拱交錯,崇閣巍峨,圍墻屋脊處地雕龍鱗爪張舞,雙須飛動,似是下一刻便要騰空而去。
我從西門邁入,便有下人接引,等到了一處石臺,就見到晉王一身杏黃正裝,在白玉欄桿之前負手而立,面色專注而鄭重,像是望著山下景物出了神。
山間風大,獵獵地灌滿了他寬大的袍袖,帶著他的衣袂翻飛,仿若輕云飄游于天地之郊。然而晉王卻像是被眉宇間的沉重思慮牢牢地釘在了這塵世之中,如一座磐石雕就的冷硬塑像一般一動不動。
我走過去,垂首輕喚:“主子。”
晉王微微怔訟,轉頭看我:“哦,是阿玄。”他頓了頓,忽然說道:“我的母后如今也在這皇陵之中,黃土之下。”
我一愣,不知如何回答。
晉王卻無聲地笑起來,自顧自地往下說道:“自從她過世了之后,我便不必再整天擔驚受怕,憂心她哪天便不在了,這很好。”
我默然。
我七歲入府,他看著我長大,我又何嘗不是看著他長大?
近十年了,他日日在豺狼虎豹之中周旋游走,一般人舍不得的東西他都能舍得,別人舍得的東西他又不屑,于是孤家寡人,高處不勝寒。但他卻從不顯露,只皓月笙歌,肆笑春秋,濁影傾杯盡長虹,便更是一天天的心硬如鐵。
我從來不懂他,然而他卻覺得我懂。
大概因為我嘗試著苦中作樂,是逃避,他冷眼看歲月撲朔,也是逃避,歸根結底,我們還是一樣的。
我們都身在這紛攘紅塵之中,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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