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是深夜。
經(jīng)歷苦戰(zhàn)后,瓦倫坦在黑暗中舔舐著傷口,康德回到了維達(dá)爾商會的住所,這一次的他不再輕松,臉上也沒有笑容。
只是略微梳洗了一番,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吃了點東西后,他就坐在院子中忙碌,沉靜地重復(fù)著先前的工作,附魔箭矢與投矛。
他雖然不喜不怒,神色平靜,但隱約散發(fā)出的低氣壓讓沒心沒肺的綠皮們都縮在一旁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往日里極為聒噪的它們甚至不敢發(fā)出一點聲音。
蕾奧娜向洪三問清楚前因后果,也同樣無計可施。
她望著康德的背影,眼中閃過擔(dān)憂,任何有共情能力的人都能明白康德此時的不滿與迷茫,忍耐是良好的品德,尤其是對有能力的人來說。
女孩兒突然感到了一絲絲的嫉妒和酸楚。
她知曉康德的脾氣,第一次見面,這個滿懷戒心的家伙甚至直接將斧子劈在了她腦袋旁邊,沒有任何紳士風(fēng)度,隨心所欲,肆無忌憚,就是這個家伙最真實的寫照——這樣的人,在遇到恩將仇報的沒良心賤民,當(dāng)然會一腳踹過去,甚至一斧子劈過去……但他沒有。
經(jīng)歷了那種事情,被精靈以毒計攻訐,被愚民以愚蠢針對,他依然沒有不顧一切地掀桌子發(fā)怒,簡直不是他的性子。
之所以沒有那么做,只是為了一個人吧。
蒂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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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好朋友,天真的花朵,善良到幾乎愚蠢。
在蕾奧娜眼中,這個好脾氣的家伙簡直像是個花瓶,沒有壞心思,信任別人,不愿相信世界是惡的,對誰都報以天真愚蠢的笑容……
她覺得蒂娜這種性子,最適合嫁給皇子大貴族之類的,做一個吉祥物貴婦,當(dāng)她的丈夫用冷酷或者卑鄙的手段治理國家壓榨國民時,她來用自己傻兮兮的笑容和美麗的外表來麻痹民眾、獲取支持,這是她最合適的用途。
可并非如此。
仿佛是哪根筋搭錯了一般,她竟然給自己挑了一個來自東方的丈夫,她的眼光一如既往得令人費解,她的丈夫粗魯、兇悍、不解風(fēng)情、沒有風(fēng)度、說話會把人氣死、看誰都用一副“你這個犯罪預(yù)備役”的戒備眼神,實在是糟糕透頂,蕾奧娜這輩子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男人。
可明明是這樣的男人,卻在不經(jīng)意間總是能說出一些動聽的人話,面對仆役也能平和有禮,面對強(qiáng)敵也無有半點退卻,給人一種極為可靠的感覺,而且……還能為了他所愛的人壓抑自己的憤怒與沖動。
之所以在今晚保持冷靜和克制,只是因為這是蒂娜的國家吧。
就這么愛她嗎?
蕾奧娜望著康德那透著孤獨的背影,心中酸澀。
她不知道該如何勸導(dǎo)和安慰康德,可她依然感到莫名的傷感和不平,她想上前擁抱這個背影,卻知道自己沒有權(quán)利這么做,整個帝國的黑道白道,都知道蕾奧娜大小姐最講義氣,搶閨蜜男人這種事,不能做。
她甚至有些憤恨,有些埋怨。
——你這蠢女人,知不知道康德為你做到了什么地步?他這種性子,卻能忍下這口氣,你知道這有多不容易嗎?
——你以后要是對他不好,我……我就……
她想到這里,心中不禁生出一絲悵然。
我又能怎樣呢?
康德依然重復(fù)著自己手頭的工作,一絲不茍,沒有停頓。
突然,夜風(fēng)中傳來了呼喊聲。
濃烈的光芒自天空驟然炸響。
城墻上自是一陣騷動,而黑暗的天幕下,閃耀的光芒更加清晰可見。
“你們的時間不多了。”
哪怕是撤退收兵,精靈那陰險邪惡的輿論戰(zhàn)也依然沒有止息。
或者說,在瓦倫坦血戰(zhàn)慘勝、人心浮動之際,趁熱打鐵,加大力度,顯然會收獲更好的成果。
狂風(fēng)送來了精靈們整齊劃一的吶喊,數(shù)百上千人的齊吼被風(fēng)系法術(shù)放大:“今夜有許多人死去!也許就是你的兒子!你的父親!你的兄弟!”
“但康德授意瓦倫坦城主隱瞞真相,他還要讓你們繼續(xù)拼命,直到流干最后一滴血,直到這座城再也守不住,他就會逃之夭夭!”
“瓦倫坦人,你們甘心嗎?你們憤怒嗎?你們還要隱忍到什么時候!”
渾厚的聲音回蕩在瓦倫坦的黑暗天空中。
兩軍交戰(zhàn),兵者詭道,本就該不擇手段。
蕾奧娜與洪三等人呆呆地望著天空,腦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說什么好。
這種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
先前與康德說話的普雷斯頓正在城墻上巡視,聞言身形一凝,望著遠(yuǎn)處的精靈營寨,輕聲道:“這是要逼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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