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

“是啊。”

塔格里斯轉過身，用手撐著腦袋，側躺著，望著康德，一縷發絲貼著臉頰，撩撥著嘴角，翠綠色的眸子映照山巒，波光盈盈地望過來。

——隨著這家伙越發放飛自我，有時自然而然就會流露出一段美麗姿態，然而頂著一張偏向陰柔但依然是雄性的臉……就很致命了。

康德有點受不了，急忙避開眼神。

塔格里斯嘿然笑起來，康德的模樣讓他覺得很好玩，他伸出手指，虛劃勾勒著康德的形態：“精靈一直與震旦保持著相當程度的交流……雖然我們用了很長時間和手段才讓震旦朝廷明白我們是文化、政治、疆域、領土等方面絲毫不遜于它的強國，他們這才沒把我們當成來朝貢的……”

“所以康德，我們了解震旦人的，我們一度將他們當成最大的敵人，所以是最了解他們的，我們用整整兩代精靈的時間來了解。”

……那可真是太長了。

康德笑道：“然后呢？”

“然后？”塔格里斯輕笑道，“我覺得你不像是震旦人。”

“且不說那聞所未聞的破軍摧城的手段……你的談吐，你的氣質，你的觀念，你思考問題的方式，即你用來看待世界、指引言行的哲學體系，雖然與震旦的哲學系統有些相似的地方，但不同的地方也有很多。”

“還有戰爭日志中所記載的你使用的武器，能夠化為人形作戰的煉金戰車，你身上零零碎碎的我沒見過的小東西，還有這些層出不窮的美食。”

他認真地望著康德：“我很好奇，你不是震旦人，又來自哪里？”

康德聞言一笑，轉頭看向天上：“并不是所有黑頭發、黃皮膚以及說震旦語的人都是震旦人吧，畢竟世界這么大，對吧？”

——不要慌，穩住，穩住，穩住，他不一定看出來了，誰腦洞這么大能想到這個，再說，就算看出來了又怎么樣。

康德若無其事地調整著心態。

并且念出了我朝自六十年代后開始自信面對世界的四字真言。

——我有核彈我有核彈我有核彈我有核彈我有核彈……

塔格里斯看了康德一會兒，搖頭一笑，轉移了話題：“你之前不是在問，那位鳳凰王陛下留下了什么寶貴的財富嗎？”

他又重新躺平，望著天空：“……是某種意志。”

那翠綠色的眸子化為烈焰飛騰，將眸中的天空映照出火的顏色。

“是守護這片大地的意志，是守護國家與種族的意志，所以她留下了鳳凰視界，所以她生前一直注視著天空，因為她說天空是更廣袤的大海，她說精靈在這個星球的遠航總有一天會到終點，那時天空就是新的征程。”

“她說這個世界比我們想象得更大、更自由，足夠容納精靈，也足夠容納人類，也能容納矮人和獸人，甚至能容納我們的世仇，星空像大海一樣，有枯燥的航行，有激動人心的發現，有財富，有自由，也有新的世界。”

“可通向這美好未來的航線，被邪惡的海怪所把持，它們將這個世界當成了一個小小的池塘，把我們當成了魚，她說精靈乃至這個世界所有種族國家的敵人不該是身邊的鄰居，而是囚籠的看守者，我們有共同的敵人和未來。”

“所以她修出了這鳳凰視界，監視蒼穹，威懾蒼穹，防御蒼穹，是她提議組建和發展空軍，許多對空的魔導技術、戰術理念和軍備開發，都是在那個時代進行了立項，甚至就是由她親自參與設計和推動的。”

“所以在她的治下，我們的文明開放而昌明，那個時代的精靈沒有現在這般威勢強橫，卻有許多并肩作戰、關系親密的好朋友，我們能有今天，很大程度是那時打下的基礎，只是巨大的權勢、財富和利益蒙蔽了許多精靈的眼睛，使他們只看到了眼前豐富的食物和餌料，卻不知如今豐盈的宴席，不過是池塘外某個家伙冷笑著投出的餌料。”

康德傾聽著，悠然神往。

事實上，他已經猜到這位鳳凰王是島上的哪只孽畜了。

但這反差實在是太大了。

被困島上，封印神通，化為獸形，不知過了多少年，就算是再威嚴的強者，也該放飛自我了，那些設定崩壞的家伙已經全然變成了流氓惡霸，在島上欺雄霸雌、無惡不作，甚至康德來到島上，也被它們教壞了……

所以無從想象那家伙身著皇袍桂冠、持劍執掌王朝的威儀場面，更別說塔格里斯所崇敬仰慕的那個雄才大略的君主形象。

——喂，你的祖宗女神變成流氓了你知道嗎？

“我最崇敬最仰慕的先祖就是她了，我想，如果我必須做的話，就成為像她一樣的精靈吧……并不因擴張領土和聚斂財富為樂，而是要看到更遠更大的未來，為了國家和臣民而戰……甚至為了這個世界而戰。”

“所以，康德……”

他轉頭說道：“所以我相信你，我教你鳳凰視界的衍生運用，我與你合作，我救你的命……你一定與那位鳳凰王先祖有所關聯，甚至關系親密，你現在雖然防備我，不肯告訴我真相，但是假使如我猜測的那樣，請你也同樣不要辜負，不要辜負那位陛下對你的信任，以及給予你的東西。”

康德眨眨眼：“怎么突然這么嚴肅，不過……好啊。”

看在那位鳳凰王陛下的面子上。

……不過，等一等，為什么當時在島上，她殺精靈殺得這么爽？

下次有空回去趟，當面問一下吧。

說起來，有點想它們了。

康德望著塔格里斯，微微一笑：“正式和談的時候，我會少宰你們一刀的，就當是感謝你今天的坦誠、善意和幫助。”

塔格里斯抿嘴道：“那我今天的目的就達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