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精靈的話語再度響起：“叫喬布的短生種，康德殿下同意了你的求見，我們會為你準備馬車，你將在十分鐘后抵達潮聲莊園，注意你的禮節、言辭與舉止，要記住，生命只有一次，但死亡可以很漫長。”

紫衣男喬布彬彬有禮地脫帽致意，他禮貌地問道：“我是否可以帶上我的隨員們？他們各有精通擅長，能夠為我的覲見和接下來的談判……”

“談判？”

碼頭上聽到這話的討逆者們都笑了起來。

無論是人類、精靈還是奧法評議會的海軍，每一個人的笑聲都充滿不屑和輕視，仿佛這是個非常非常好笑的笑話。

這迎面而來的輕視讓紫衣男臉上一白，扶住船沿的手猛然抓緊，指節變得青白，壯漢魯爾上前一步，喝道：“你們笑……”

話音剛落，碼頭上聚集的幾十名黑袍討逆者同時看過來。

帝國的兵痞們從碼頭的箱子上跳起，掀開了兜帽，活動著脖頸。

奧法評議會的法氓們將手中的法杖掄轉著圓圈，風雷之聲隱現。

魯爾將剩下的話語咽回肚子，可說出來的幾個字卻無法收回。

寒風涌動，下一刻，一名黑袍持錘者便來到他面前，從斗篷下側露出的俊美臉龐以及篷帽兩邊異樣的凸起足以證明其精靈的身份，對方居高臨下俯視著兩米高的壯漢，陰惻惻道：“短生種，你說什么？”

——強調一句，以而今的時代而論，無論是神圣如帝國，還是理念先進如奧法評議會，亦或是天下強軍、縱橫宇內無敵手的暮月王朝，在這幾者甚至是每個國家的軍隊系統中，海軍都是狂到無法無天、最能惹事的兵種。

紫衣男喬布立刻將魯爾向后一拉，露出了和事佬的笑容。

“誤會，誤會。”他笑道，“請不要在意他，小地方出來的人會有點無知的狂妄，請高貴的精靈大人不要在意——這樣，我立刻出發，立刻出發，千萬不要耽誤了康德殿下的事情……”

說到這里，他又有點擔心魯爾留在這里，會被趁機找茬，于是又賠笑道：“我是否可以帶上我的這位隨從？他……”

還沒等他盤算出一個比較合理的說辭，喬布就聽到對面的精靈發出了一聲極輕的古怪的嗤笑：“好，可以，你帶吧。”

不知為何，喬布的心中升起了一點不安。

他們乘上準備好的馬車，車輪轉動聲中，啟程前往潮聲莊園，去見那位最近名聲鵲起、震驚世界的傳奇人物。

車上的氛圍有點沉重。

喬布向魯爾使了個眼色，后者會意，用手指摸摸鼻孔，立刻打出了一個響雷般的噴嚏，趁著這動靜，喬布摸一摸手上的戒指。

隔絕聲音的無形屏障張開。

“用東方人的話來說，這叫‘下馬之后的第一次示威’。”喬布安慰著同伴，而后淡淡道，“真是可笑啊，沒有數不勝數的精兵，沒有一望無際的疆域，沒有無窮無盡的子民，僅僅憑借著數量存疑的禁咒，這位東方人就把自己當成了帝國皇帝與暮月鳳凰王般的人物……一出難以評價的滑稽劇。”

魯爾哼哧了幾句，低聲道：“我不喜歡這里。”

“我也不喜歡。”喬布說道，“康德正在構建一種危險的秩序，他似乎覺得禁咒可以為所欲為，強權可以獲得一切，他覺得自己揮舞著名為禁咒的劍，就可以隨意勒索和掠奪他想要的一切東西，他踐踏貴族的尊嚴，他蔑視破碎群島的榮光，他連帝國和暮月都不放在眼里……”

說到這里，他又哼了一聲：“這樣下去，他終究會讓各國忍無可忍。”

“我敢打賭，精靈、帝國和奧法評議會的大量的神秘研究院一定開始轉而研發針對高速撞擊法術的警戒、摧毀與防御系統，以及針對大型空間傳送的禁錮陷阱機制，當這世上最強大的三個國家都開始研究類似的法術和魔導器，那類似的成果將在一到兩年內出現。”

“屆時，康德的威懾將徹底失去作用。”

喬布冷笑道：“你說，到時候等待他的是什么？等待歌德的，又是什么？他今天做了什么事情，將來就一定會還回來的。”

魯爾眼前一亮，露出了丑陋而殘酷的笑容：“所以那個時候我們有機會洗刷他帶給我們的恥辱嗎？無論是那顆禁咒，還是這一次公然扣押我們的財產和成員……我們能夠向康德復仇嗎？”

“當然可以，甚至于……”

喬布的眼中露出了淫-邪的光，他嘿然道：“我們還可以……”

他閉上了嘴巴，下意識看了看周圍，畢竟是康德的地盤，他不是很敢將這些話說出口，只是男人都懂男人，魯爾也露出了我懂的笑意。

繼而，這個高壯的粗漢子將目光放在了當下。

不管未來的情形多么美妙，眼下的境遇實在糟糕。

康德依然是那個風頭一時無倆、以禁咒威懾環球的震旦之龍。

他低聲道：“康德會同意我們的提議嗎？”

喬布答道：“會，不過是賠多賠少的問題。”

“如果他想要動武呢？”

“動武？”

紫衣男嗤笑了一聲：“拿什么動武？我已經說過了，他不敢用禁咒夷平破碎群島，因為這會引起全世界的憤慨和忌憚，人們可能會敬畏一個手持利劍的人，但絕不會容忍一個隨時都能揮劍亂砍的瘋子。”

“他可以用他的鋼鐵戰艦封鎖破碎群島，讓貿易斷絕，可別忘了，我們做的是全世界的生意，他這么做，不僅讓我們賺不到錢，還讓我們的客戶同樣賺不到錢，我們的客戶遍布五湖四海，精靈，帝國，評議會，南方諸國，東部山脈……數不勝數的貴族、勢力和組織，他想要與全世界為敵嗎？”

“以及封鎖之后的奪島作戰……”

喬布笑出聲來：“你看到了嗎？那些所謂的討逆者，不過是三國海軍的降卒，他甚至沒有自己的軍隊。”

“治理遠港、控制局面，也不過是扯著別人的大旗，這個康德，只擅長恐嚇和威懾，實際力量卻不足，嚴重偏科，只靠著禁咒，也許能夠打贏大戰，但戰爭從來都是決定性的大戰役和無數細小繁雜的占領、治安、鎮壓和清掃組成的……你不覺得他的煉金兵器從來都只是數量極其稀少的高精尖武器嗎？那輛戰車也好，飛行器也好，戰艦也好……”

魯爾若有所思：“我好像明白了——還是您厲害，喬布先生，您這么一分析，好像康德也沒什么好怕的。”

“當然沒有，我的朋友，我還是那句話，單純的武力威懾在這個世界是行不通的，否則做皇帝的應該是最大的盜賊頭子，魯爾，請你記住，能夠控制這個世界的秩序與無數人悲喜的……”

喬布張開雙手，合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