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犢崮老當家孫桂枝老當益壯,親自帶領一票弟兄故意被省軍俘虜,這幫人都是他從山東帶來的,個頂個都是身手利索的兄弟。
孫桂枝孤身前來投靠,陳子錕始終以禮相待,時間久了這個老狐貍才放下心來,明白陳子錕是個重情重義的好漢子,這才把殘部引見給他,陳子錕也是個爽快人,每日好吃好喝招呼著他們,卻不讓他們干活出力,抱犢崮的好漢都快憋出內火來。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終于輪到好漢們出馬了,午夜時分,孫桂枝領人殺了看守,剝了幾身軍裝穿了到處開槍放火,軍營四處燃起熊熊火光,凄厲的喊聲響徹夜空:“跑啊,江北佬殺過來了!”
“不好,有人劫營!”段海祥從行軍床上跳了起來,拿著手槍出了帳篷,幾個護兵猛撲上來,聲音焦灼無比:“師長,俺們護著你先走。”
“慌什么,傳令各營,堅守陣地,有陌生面孔一律拿下。”段海祥鎮定自若道,他已經從稀疏的槍聲中聽出并非劫營,而是有奸細混進了大營。
忽然一聲巨響,半邊天幕都被映紅了,彈藥堆炸了,戰馬嘶鳴,火光沖天,鬧了大半夜終于塵埃落定,一清點才知道損失有多慘重,俘虜逃走大半,軍糧燒了,彈藥爆炸了,跑了五十多匹戰馬,燒掉上百頂帳篷,死了八十多個士兵,其中一大半是被自己人打死的。
奸細被抓出來了,當場打死六個,活捉了八個,都被打得血頭血臉,段海祥看也不看就命令將他們拉下去槍決,有人建議把剩下的俘虜也都槍斃了,省的再有后患。
段海祥沉吟了一陣,還是沒有下這道命令,糧食彈藥全沒了,士氣降到最低點,這仗已經打不下去了。
“去看看小山包上的人還在么?”段師長疲憊無比的說道。
副官帶人去查看,不大工夫回報:“陳子錕跑了。”
段海祥長嘆一聲:“拔營起寨,撤。”
夏景琦急道:“師長,還有兩個旅的弟兄等著咱們去救呢。”
“罷了,陳子錕還能槍斃他們不成,再不走,連我都要折進去了。”段海祥面無表情的說。
姜是老的辣,段師長不愧是多年老行伍,當斷則斷,在沒有造成更大損失之前下令撤退,這邊一動,追兵也上來了,連夜撤離小山包的陳子錕部和趕來增援的第一團合兵一處,補充了給養,士氣大振,歇都不歇就殺上來了。
省軍第二師兩個旅殘部外加一個師部以及輜重部隊八千人馬且戰且退,不知道多少輜重被敵軍繳獲,退到江邊的時候還剩下五千疲憊之軍,槍里沒子彈,壺里沒水,干糧袋子也空了,一個個蹲在地上喘著粗氣,跟三伏天的狗一樣。
岸邊空蕩蕩的一條舢板也沒有,段海祥長嘆一聲:“天亡我也……”
炮聲隆隆,十二門格魯森過山炮都落到了第七旅手中,這會兒反被拿來轟擊省軍,炮彈呼嘯而至,在江里炸起高高的水柱,這是在警告射擊,意思是你有船也逃不掉。
此時段海祥忽然有霸王烏江自刎的窮途末路之感,他猛然拿出手槍頂著自己的太陽穴就要摟火,幾個馬弁副官慌忙一擁而上奪下手槍,痛哭流涕道:“師長,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段海祥喪氣道:“哪還有什么青山,我一世英名全毀了。”
正說著,對面有人打著白旗過來了,站在兩軍陣前高聲道:“護軍使請段師長過來敘話。”
段海祥遲疑了一下,眾軍官忙勸道:“不能去啊,姓陳的絕對沒安好心。”
“罷了,我們第二師都這樣了,還能壞到哪里去。”段海祥力排眾議,還是決定單刀赴會。
說是單刀赴會,其實還是帶了十幾個護兵的,一行人垂頭喪氣來到江北軍中,本以為會受到奚落挖苦,哪知道卻是盛情的款待。
樹蔭下支起一個涼棚,擺著馬扎、折疊桌子,地上鋪著涼席,汽水糕點涼茶煙槍一應俱全,本來這都是省軍的家當,此時卻變成陳子錕待客的東西,真是令人臉上發燒。
賓主落座,精氣神就不一樣,昔日容光煥發不可一世的段海祥此時成了敗軍之將,軍裝皺巴巴的,皮靴上沾滿泥巴,胡子拉茬眼屎糊住眼角,別提對狼狽了,陳子錕卻軍裝筆挺,馬靴锃亮,下巴刮得很干凈,笑吟吟的絲毫不提不愉快的事情,只是招呼段海祥喝汽水,吃糕點。
“段師長千萬別客氣,到了江北跟到了自己家一樣,慢用,慢用。”陳子錕甚至還親自幫段海祥裝了一筒鴉片雙手獻過去:“師長,香一筒。”
段海祥鴉片癮早就犯了,百爪撓心般難受,此時也不客氣,接過煙槍叭叭抽了幾口,緩過神來,心情也好了不少。
“小陳,我一萬四千人馬輸在你一個旅手里,我不服啊。”段海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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