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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誰在欺騙誰?(1 / 4)

第187章 誰在欺騙誰?

關中。

王敞相信,要不是司馬暢親自陪著他,他絕對走不進這個陵墓。

在陵園的二十裏外就開始了嚴格的封鎖,任何沒有令牌的人都會被直接攔下,若是敢口出妄言就會挨打,若是敢執意硬闖就會被當場格殺,若是以為自己武藝高強可以擊殺現場的士卒就會發現數個暗哨吹響了號角,數百最精銳的鐵騎將會在短短一盞茶時間內趕到,然后將任何武林高手踏成肉泥。

而進入了陵園二十裏之內不代表就可以安全了,每一棵樹后都可能潛伏著一個神射手,只要稍有懷疑就可以直接將來人射殺。

哪怕最后進了陵園,依然有五十個精銳士卒身穿鐵甲,死死的盯著陵園的任何一個入口,哪怕是一只蒼蠅都休想隨意的進入陵園。

王敞看著這個嚴密封鎖的陵園,精神有些恍惚,又死了一個?鎮南將軍司馬伷病死了,開國皇帝司馬炎暴斃了,司馬攸司馬亮等三十九個司馬家的王侯被殺了,征西大將軍司馬駿病死了,這司馬家最近倒了十八輩子血霉了,稍微有點才華的全部都死了。

王敞仔細地打量著司馬駿的陵墓,這是上好的白玉石建造的?這臺階這么長,有九十九級吧?王敞知道他在關註毫無意義的小事情,可是他實在無法接受司馬駿無聲無息地就去世了。他甚至有那么幾秒鐘深深地懷疑司馬駿是不是假死。司馬駿死的時間實在是太巧了,洛陽朝廷派他進關中協商,然后司馬駿就死了,早不是晚不死,就這個時候死了?

盡管王敞知道司馬駿不是“這個時候”死的,而是死了快有一年半了。

王敞轉頭看司馬暢,司馬暢臉上沒有什么悲哀。王敞一瞬間又懷疑司馬駿是不是詐死埋名了,有了挖開陵墓開棺驗尸的沖動,隨即被理智壓制了下去。司馬駿已經死了一年半了,司馬暢再怎么悲痛欲絕也已經過去很久了,不至于每次到了亡父的陵墓前就會大哭。

王敞肅立在司馬駿的陵墓前,點了一炷香,拜了幾下,心裏默默地計算著時間。

去年五月……

王敞苦笑,那幾乎就是洛陽司馬瑋政變,司馬炎遜位,一群司馬家的王侯群魔亂舞的時刻。

這就對了。

怪不得司馬駿坐視近在咫尺的洛陽亂成一團卻不發一言,怪不得一群司馬家的王侯防賊一般防著司馬駿,關中卻實行了閉關政策,所有消息不出潼關。

大縉朝最受司馬炎器重和信任的征西大將軍司馬駿死了,所以關中才會有一連串的反常。

王敞轉頭看司馬暢,想要問為什么不向洛陽報喪,可話到了嘴邊卻只是輕輕地嘆息。

司馬暢和他的兄弟們當然不會向朝廷報喪。

洛陽司馬炎遜位,朝廷大變,若是這個時候告訴一群瘋狂的司馬家的王侯們,被視為最大威脅的關中控制著司馬駿死了,那些王侯們會怎么做?除了把司馬暢等人遠遠地冊封到某個窮山惡水去當王侯,爭奪關中這塊大肥缺,還能做什么?

司馬亮、司馬越,司馬颙治理國家帶兵打仗都不行,就是善于權力斗爭,坐擁關中和隴西、可以調度大量的人口、糧食、軍隊,隨時可以從潼關踏平洛陽的征西大將軍簡直是權臣篡位的標配,他們怎么可能放過這么好的機會?

司馬暢和一群兄弟不想失去富貴的生活,不想在權力的斗爭之中成為灰燼,壓住司馬駿病死的消息,封鎖關中,等待洛陽局勢清朗對他們來說不失上策。

王敞轉頭看著司馬駿的陵墓,又拜了幾下,從他的角度而言,其實司馬駿死了也是好事。司馬駿的政治立場一直很模糊,司馬駿反對將司馬攸趕出洛陽,但又不支持司馬攸取代司馬衷;司馬駿不支持司馬衷繼位,一個笨蛋繼位對天下不利,但又覺得這是司馬炎的家事,就算選了一個笨蛋做皇帝天下依然是司馬家的。如此左右搖擺的政治立場很難判斷司馬炎死了,司馬遹繼位,司馬攸等王侯被殺后,司馬駿會做出什么反應。

王敞不知道胡問靜和賈充是怎么看待司馬駿的,他和賈南風的意見很一致,司馬駿絕對不會允許幼帝登基,外戚掌權。司馬駿不愿意摻和到司馬炎的兒子們誰當皇帝是一回事,坐看賈充胡問靜重覆司馬懿扶持幼帝進而篡位又是另一回事。

如今司馬駿死了,王敞在心中很是松了口氣,若是司馬駿以關中涼州秦州的人力物力向洛陽發難,洛陽搞不好就完蛋了,別的不說,剛投奔司馬駿七萬中央軍士卒就足夠洛陽崩掉牙齒的了。

司馬駿死了,司馬駿十個兒子當中最“杰出”的也就是司馬暢和司馬歆。王敞認為在經歷了“中央調查團”的長時間相處后,他還是很清楚司馬暢的“才能”的,司馬暢可能很會讀書,會寫詩,會寫華麗的駢文,但是司馬暢依然是個廢物紈绔,幼稚,膽小,沒有經歷過風雨。司馬暢如此,那么司馬歆多半也是如此。就這兩個紈绔子弟能對洛陽造成什么威脅?就這兩個父親死了之后都擔憂榮華富貴不敢上報的超級奇葩,又能掀起什么風浪?

王敞想著司馬暢見他的時候嚎哭“王家表哥救我”,心中就有些軟了,這個小子終究還是個孩子呢。他盡量柔和地對司馬暢道:“放心,我定然會保住你們的榮華富貴。”

王敞本來想說保住你們的性命的,但是對一個明顯嚇壞了的年輕人說“保住性命”,這個年輕人很有可能會想到“性命多半保不住”,于是王敞選了一個比較與生死無關,又能婉轉地透露肯定活著的詞匯。

司馬暢果然淚水長流,期待地望著王敞:“王家表哥,全靠你了。”

王敞輕輕地搖頭,都喊“表哥”了,那就是親戚,是親戚肯定要幫著自己人的。他想了想,道:“如今扶風國如何了?一定要穩住地方,多做多錯,寧可無為而治,也不能給地方造成恐慌。”征西大將軍總領雍州、涼州、秦州軍事,但不能插手地方政務,司馬駿死了,關中其余地方都有完整的政務體系,唯一要擔心的就是司馬駿的封地扶風國了。

司馬暢用力點頭:“是。”

王敞又向司馬駿的陵墓拜了一下,這才轉身離開,司馬暢和司馬歆兩個孩子太年輕,恐怕鎮不住關中,他好歹是個成年人,總比兩個孩子老道一些,而且他身上還有洛陽使者的頭銜,這關中的所有官員必須給他面子。

王敞與司馬暢一路回客棧,一路細細地問著司馬駿的病因,司馬駿才五十幾歲,雖然不是年富力強,但這個年紀就過世了,實在是超出了王敞的估計。

司馬暢哽咽著道:“……也就是忽然一場大病……扶風城中也沒有什么良醫,耽誤了……而后忽然就去了……”

王敞長長地嘆氣,想想蕭條的扶風城,他很是理解為什么沒有良醫,這個狗屎的幾乎都是胡人的城池內縉人哪裏待得下去。

王敞回了客棧,司馬暢再次嚎哭:“王家表哥,你一定要救我啊。”

王敞用力點頭:“放心!你已經堅持了這么久,做得非常好,你父王泉下有知一定會為你自豪。”他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嚎哭的隱瞞父親死訊一年半的“孝子”,按理他作為吊唁者該說一些死者的優秀事跡,安慰幾句“孝子”逝者已矣,面對未來,但總覺得在司馬駿死了一年半后說這些“應景”的言語有些尷尬,情急之下他只能換了個角度鼓勵安慰司馬暢。

等司馬暢離開,王敞立刻開始寫信給胡問靜和賈充,詳細寫了關中驚變,司馬駿早已薨隕,司馬駿之子司馬暢和司馬歆驚恐不安,無意朝廷,請胡問靜和賈充放心,若是可以,不妨封賞司馬暢為征西大將軍,安定司馬暢兄弟以及司馬駿舊部的心,而他也會暫時留下來協助司馬暢和司馬歆管理好關中,絕不給洛陽乃至天下添麻煩。

王敞吹干了墨跡,心中想著想要管理好關中或者扶風縣必須有懂得內政的人才,他肯定是不行的,不知道朝廷之中能不能抽幾個人出來支援關中。

王敞放下書信,拿鎮紙壓住,出了房間到了庭院之中。這個客棧是扶風縣最好的客棧,經常要接待來往扶風縣拜會扶風王殿下的朝廷官員,裝潢考究,布局雅靜,他的院子中有幾塊小小的假山石,也有幾根只有拇指粗細的竹子。王敞坐了下來,他比較中意魏舒前來關中,魏舒是左仆射,關中的官員誰能不服?魏舒又只是標準的帝黨,不站任何皇子和權臣的一邊,這司馬暢兄弟也不需要擔心洛陽有意架空了他們。

只要魏舒的身子骨熬得住車馬顛簸,魏舒到關中將是最好的選擇。

王敞微微嘆氣,其實魏舒的身體只怕也熬不了幾年了,更糟糕的是魏舒的孫子魏融的身子骨更糟糕,他都不敢想象若是魏融死在了魏舒前面,所有希望盡數落空的魏舒會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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