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是一個無論什么時候都難以讓人覺得溫暖的地方,初秋的季節,下午的時光,日光透過走廊的窗戶斜斜的投射進來,半室的陰影,半室的陽光。
這里是全國最權威的醫院,很多患了重病的中國人都把這里當成了最后的希望,走廊里冷冷清清,來來往往的走過幾個人,家屬攙扶著病人,行動的緩慢,臉上除了痛苦就是愁苦,這是一個少有歡樂的地方。
憾生坐著輪椅,在走廊的盡頭,日光隔著玻璃投射到她的身上一點點的溫暖,從早上開始她已經在這家醫院里待了有一天的時間了,佟夜輝正在里面的一間房間里和醫生談話,她靜靜的等在這里,低頭擺弄著風衣上的一顆紐扣,無意識的行為,恬靜的神色,不知在想著什么。
佟夜輝走過來的腳步很輕,他在離著憾生有一點的距離就停下腳步,遠遠的看著她,隔著距離空白著心情。憾生就坐在那里,安靜而溫婉的姿態,她變的成熟了,她幾乎和過去的憾生是兩個人,是他讓她扭曲著血肉模糊的成長起來的,曾經的那個混混沌沌的,眼神空白,的身體強壯的憾生出現在佟夜輝的記憶里讓他淚濕巾衫。
溫婉,寧靜的憾生安靜的坐在那里,這時的佟夜輝有一種念頭,如果憾生是個普通的女人,他寧愿與她相隔于世事,只要她活在這個世界上,他愿意在今后某個時日里與她相遇,然后平靜的和她說一聲“好久不見。”最后在余生里默默的懷念她,也好過面對如今這樣一個慘烈的結局,可是憾生不是個普通的女人,她坦白,執著,誠實,她堅韌如蒲草絕不放棄,絕不妥協,也絕不忘記,她從沒有對他放手過,只是太痛苦了,所以她對自己放手了,她從小到現在都是一個特別的人,只是他佟夜輝是個勢利,愚昧的人從來沒有發現過。
可能是心情太過沉重了反而壓抑成了一片空白,佟夜輝走向憾生在她身后的休息椅上緩慢的坐了下去,手里的幾張紙,被他虛虛的捏在手里,多么的厭惡和害怕上面的內容卻又不得不把它握在手上,那是憾生的檢查結果,已經確診的通知單,憾生是宮頸癌i期,和他在廈門請來的當地的最權威的那個婦產科女醫生的結論是一樣的,憾生的背影單薄,從衣領里低下去的脖子細瘦的可憐,佟夜輝心里空落落的疼痛。
“回去吧。”憾生的聲音平靜而輕微,佟夜輝仰頭靠在墻上,身體凝固成一個僵硬固體,空曠的眼神,眼角滑下兩行淚水沒入發梢,其實憾生是早就預感到了的,佟夜輝忽然的明白了。
醫院安靜的走廊上腳步聲格外的響亮空曠,每一步都如同重鼓敲擊,空蕩蕩的在胸腔里震動,麻木而鈍痛,憾生抬頭朝佟夜輝微笑:“我餓的狠了。”
她是餓的狠了,一直忙到現在他們連午飯都沒吃,佟夜輝沉悶的“嗯。”了一聲,憾生復又轉過頭去,微笑始終掛在她的臉上,佟夜輝不知道她為什么還能笑得這么燦爛,或許你的心里是充滿著快感的嗎?憾生?你至始至終這么的愛憎分明,你的感情如此的激烈豐沛而我為什么從來都沒有發現?
空曠的別墅里,客廳燈火通明,憾生抱著胖狗看電視,電視里迸發出熱鬧的人聲,沖不散這一室的冷清,憾生盯著電視看的模模糊糊,佟夜輝在廚房,背對著客廳,燈光在他身前投下一個陰影。
晚飯佟夜輝做的簡單,煲了一個湯,炒了一個青菜,他把憾生推到餐桌前,自己又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她跟前,屁股依然和在島上的待遇一樣,一盆拌飯,埋頭在桌邊吃著,佟夜輝把憾生的飯碗拿到自己手里從湯里挑出雞肉拌在飯里,憾生看他有要喂自己的意思說:“夜輝,我可以自己吃的。”
佟夜輝不看她,搖了一勺飯執著的遞到憾生嘴邊,憾生沒有張口,默默的看著他,佟夜輝的手凝固那里,固執的等待著,憾生無聲的嘆息一聲,妥協的張開嘴。
他們始終沉默著,憾生神色平靜,佟夜輝卻不知和什么較著勁,緊抿著嘴唇,憾生望著他的目光越是沒有波瀾,他的神色就越是哀傷。
別別扭扭的一頓飯終于結束在佟夜“砰”的一聲把手里的碗跺在桌子上的巨響中,佟夜輝甩手上了樓,屁股從飯盆里抬起臉迷茫的追隨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憾生盯著眼前的半碗米飯,良久后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佟夜輝坐在黑暗里,絕對的伸手不見的五指的黑暗,他關上門,關上窗,拉上窗簾,把自己鎖在書房里。絕對黯沉寂靜的空間,他把自己封閉逃避到這里。
理智告訴佟夜輝他不能把憾生扔在那里,這個時候憾生需要他的照顧,但是他被巨大的悲哀,不甘,委屈以及不可言說的復雜的情緒控制的,他接受不了憾生在未來的某一天會離開他的事實,而且離開他的方式還是以真正死亡而告終,而且這一回他要親眼的見證,一直要陪著她走到最后,無可挽回那么的決絕,而且這一切還都是憾生的刻意為之,她是故意放縱著讓自己的身體走到這一步的,而且她還能這么平靜的面對,對他絲毫沒有留戀。憾生未來的死亡,讓他的心臟淌血淌淚,絕望而恐懼,憾生對他的不留戀又讓他周身遍體通寒,巨大的被遺棄感,悲傷而無處述說,因為他愛的人已經再不心疼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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