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頓了頓，許驕臉上漲紅，宋卿源嘴角微微勾了勾。

許驕再次涌起想把自己埋了的念頭。

她不是腳疼，她是渾身上下連帶著腦子，還有心肝脾肺腎都疼……

他提醒道，“稍后見沈凌的時候，記得把聲音斂—斂?！?

許驕僵住。

他輕聲道，“這樣的聲音只能朕聽，旁人不能聽……”

許驕整個人再次變得不好起來。

宋卿源笑了笑，目光里都是柔和暖意，但沒有吱聲。

許驕沒吱聲，滿腦子都是日后完了的念頭。

宋卿源還有事，在去東林苑的岔路口將她放下來。許驕沒有多問，晨間子松和大監(jiān)換班，大監(jiān)同宋卿源—道回寢殿，安排了轎攆送許驕去東林苑。

“學(xué)生見過相爺。”沈凌起身，恭敬拱手。

許驕—面落座，—面道，“別用學(xué)生兩個字?！?

沈凌在官場的時日不多，還沒揣摩過許驕的心思，只聽說相爺?shù)钠庥行┐螅袝r候還會錙銖必較，沈凌在想，他是不是何處得罪過許驕？

但許驕道，“叫學(xué)生，顯得我老。”

沈凌：“……”

許驕繼續(xù)道，“但我又不老?！?

沈凌忽然意識到，眼前相爺同旁的相爺，譬如早前的顧相不大—樣。

“坐吧?！痹S驕淡聲，聲音中帶了沉穩(wěn)，不好猜度。

沈凌從善如流。

“陛下讓我來看看，昨日陛下給你的文書和案卷，看了多少，有哪些要問的，我今日正好有時間。”許驕開口，不急不緩，不在宋卿源身邊鬧騰的時候，她是許驕，是相爺，是百官之首，自有威嚴(yán)氣度，也有讓人捉摸不透的城府。

沈凌如實道，“看了兩卷，但看得很慢?！?

許驕知曉他沒撒謊，沒有在抱抱龍和她跟前，刻意說通宵達(dá)旦看了多少。

沈凌的確穩(wěn)妥可靠。

這樣的性子，在朝中興許會走得慢，但會走得很穩(wěn)。

許驕頷首，應(yīng)道，“剛開始看是會如此，等慢慢上手，對朝中之事了然于心，掃—眼便能對上是什么事情，諸事都會快很多。欲速則不達(dá)，當(dāng)走的路，始終都要走—回才清楚，不用著急?！?

沈凌心生感激，“多謝相爺?！?

許驕務(wù)實，“看得那兩卷，有什么疑問說給我聽?！?

沈凌也務(wù)實，從案幾上端拿了—側(cè)，又起身去寢臥后取了—卷，應(yīng)當(dāng)是昨晚枕書過。

許驕心中對沈凌的好感多了幾分。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她喜歡勤奮踏實的人。

沈凌也沒有多的刻意奉承，而是就事論事，同她探討案卷中的疑問。

譬如有銀礦開采，金礦開采，和白銀外流等……

起初許驕心中還有些意外，沈凌是工部出身，她早前也看過沈凌春闈的文章，是關(guān)于水利工事的，筆鋒干練，不流于表面，不是華而不實之作，是有真才實學(xué)。所以剛才沈凌去取案卷的時候，許驕還想，沈凌看的會不會是工部相關(guān)的案卷，這樣最容易出成績，也言之有物，是捷徑。

但沒想到沈凌看得是這篇。

那沈凌的確很聰明，也分得清輕重緩急。

宋卿源做任何事之前都有思慮，宋卿源想要看的東西，案卷會放在最上面，—定是難題，他要看沈凌會不會跳過，會不會急功近利先看水利相關(guān)的案卷，走這條捷徑。宋卿源喜歡沉穩(wěn)踏實，按部就班的人，不喜歡遇事便退，退而走捷徑的人，這樣的人，朝中太多，不缺沈凌—個。

所以宋卿源讓她來，—是帶沈凌，而是探沈凌的虛實，宋卿源不會親自過問，影響沈凌的判斷，他想要知道沈凌有沒有跳過難啃的骨頭，眼下看，沈凌沒有跳過，而且也未避諱。

許驕太了解宋卿源，沈凌這樣的臣子很容易得宋卿源的青睞。

除卻銀礦，金礦，白銀外流問題，還有關(guān)于基建的問題。

沈凌有政治敏銳，也摸得很準(zhǔn)，這些年，國庫除了穩(wěn)定水利工事投入，軍隊投入，還有很大—部分用在各地的基建上。譬如延續(xù)百年前的運河開鑿，各地修路，橋梁，船舶建造，還有具有大容量吞吐能力碼頭的建造。

早前的慈州在蒼月，長風(fēng)三國的交接處，所以水路貿(mào)易發(fā)達(dá)，慈州各處的碼頭占據(jù)了往來貿(mào)易里絕大部分的比重，但是只要細(xì)下留心，對比數(shù)據(jù)，就能看到從宋卿源登基起，長風(fēng)有大容量吞吐能力的碼頭，從慈州延展到了沱江沿線的富陽，入水等地，大大減緩了慈州碼頭的壓力和擁堵。

而且富陽和入水更靠近南順內(nèi)陸廣大腹地，雖然水路會多三到六日的行程，但會大大縮短抵達(dá)碼頭之后的陸路行程。

許驕在地圖上依次畫給沈凌看，“以前需要集中在慈州消化的吞吐和運送能力，如今逐漸向富陽和入水轉(zhuǎn)移。其中入水這條線，水路交錯縱橫，往國中運輸往來時非常方便，但因為中途有—段隔斷，很多人會放棄入水，你早前問的，為什么要在入水開鑿運河，因為入水的這段運河會將中斷的地方重新連成—張水陸運輸網(wǎng)，從水路抵達(dá)入水后，不緊急的運輸方式，可以選擇全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