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9章西關

大監(jiān)同陸深不同。

大監(jiān)和陸深雖然都是跟在宋卿源身邊的人,但是陸深是暗衛(wèi)，本身的話不多，性子也冷,但大監(jiān)不同。從她初到東宮的時候，大監(jiān)就對她多有照顧,對許驕來說,她認識宋卿源的時間同認識大監(jiān)是一樣長的。

從那時候起,大監(jiān)就在照顧他和宋卿源,更多的時候,就像家長的長輩一樣。

大監(jiān)面前，她是可以抱怨宋卿源脾氣不好。

兩人也會相互打馬虎眼兒，提醒今日宋卿源是暴躁模式還是溫和模式。

大監(jiān)與她,和與宋卿源來說，都是很特別的人。

陪伴他們一路,最特別的那個。

……

許驕覺得真的有很久很久沒見過大監(jiān)了。

她份外想念大監(jiān)在她面前的頭疼,旁人面前的精明,宋卿源面前的無微不至的照顧,至少，那些時候,還有大監(jiān)在陪著宋卿源……

大監(jiān)見了她,先是摸眼淚。

等上了馬車,就似話匣子打開一般，想說的事很多，許驕溫聲道,“大監(jiān)，我都聽著呢~不急，慢慢說~”

大監(jiān)哭笑不得。

哭是因為久別重逢,相爺還活著的欣喜。

笑是因為相爺分明還是同早前一樣，生態(tài)舉止，一分都沒變過。

大監(jiān)嘆道，“相爺安好，奴家就放心了，相爺您不知道，陛下那時候是什么模樣……”

言及此處，大監(jiān)似是想起什么一般，噤聲了。

許驕心頭微滯，輕聲道，“陛下怎么了？”

宋卿源從未同她說起過，而且她知曉，他以后也不會同她說起……

聽大監(jiān)方才的語氣，許驕心中似被鈍器碾過一般，總要想問清楚，她不在的時候，宋卿源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為什么在柳城見到她的時候，隔著那幅白川的面具，看她的眼神，都讓她心中似揪起一般。

見大監(jiān)為難，許驕嘆道，“大監(jiān)，您告訴我吧，我想知道……”

大監(jiān)遲疑看了看她。

許驕頷首。

大監(jiān)知曉她是最關心的天子的一個，天子亦關心她。這些話，大監(jiān)不應當再提的，但眼前的人是許驕……

大監(jiān)深吸一口氣，沉聲道，“陛下剛回宮中的時候，成宿成宿睡不著，有時候，一整日都不合眼，整個人都全然看不出早前的模樣，終日看著相爺留下的東西，也一句話都不說。好幾日，陛下才敢去驛館，抱著那幅燒焦的尸體，三天三夜沒動過，也滴水未沾，奴家從未見過陛下那樣……”

大監(jiān)好似又想起那個時候，雙眸含淚。

那時候對大監(jiān)來說，無疑是最難熬，也最痛心的一段，任何時候想起，都似被刀劍戳中心窩子。

許驕目光微滯，心底似被拽入了深淵冰窖一般，好似，忽然知曉了宋卿源在柳城見到她時眼中為什么是那種神色，也忽然知曉，為什么他似瘋了般，跟著她去朝郡，明明中途離開，還要折返回來看她……

他是怕。

而且是很怕……

不能對她說起的怕……

許驕眼中氤氳。

想起去年年關前，下著大雪，她在苑中看到那個圓溜溜的雪人，轉身時，見宋卿源在苑中，她撲倒他懷里，他心中的如釋重負。

在經(jīng)歷過早前的事情后，他還能就著她心意，讓她留在蒼月，年關時，繞了這么大一圈，只為了去蒼月京中看她三兩日……

許驕才知曉，她其實以為的過往了解他，不過冰山一隅。

他是對她很好。

好到了，毫無底線的遷就……

許驕又繼續(xù)聽大監(jiān)道，“后來一直到元宵，陛下才去了鹿鳴巷……鹿鳴巷中的東西還同相爺早前在的時候一樣，就好似……相爺真的還在一般……陛下在鹿鳴巷睡了一晚，奴家去看了幾次，那是昱王之亂后，陛下睡過的唯一一次安穩(wěn)覺，奴家去看的時候，陛下懷中還抱著相爺?shù)囊律选?

許驕垂眸，怕睜眼，眼淚會似斷了線的珍珠一般，藏不住，鼻尖卻倏然紅了。

大監(jiān)繼續(xù)道，“后來，陛下去了陋室，奴家在屋外候著，聽著陛下在屋中大哭一場……在驛館的時候，陛下抱著那具燒焦的尸體都未大哭過，卻在陋室的時候，反復哭著問那幾句，為什么要回來，為什么明明走了還要回來……”

一瞬間，許驕眸間的氤氳似再忍不住，眸間眼眸，都簌簌往下綴著。

他都沒同她說起過……

一個字都沒同她說起過……

大監(jiān)見許驕這幅模樣，不敢再說，也再說不出來，只能反復嘆道，“相爺回來就好，相爺回來就好……”

許驕也才明白大監(jiān)自見她起，就總是重復這一句的緣故——因為大監(jiān)見過宋卿源那個時候的絕望，自責和心如死灰……

見大監(jiān)不住伸手摸了摸眼角，許驕輕聲安慰道，“大監(jiān)，沒事了，我回來了?！?

大監(jiān)深吸一口氣，這才哽咽著頷首，“相爺，奴家知道的就這些了，再旁的，都是惠王殿下同陛下說起過的，這些，奴家就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