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一個熟悉的宮殿,殿中的空氣有些污濁,鬧哄哄的一片,似乎有無數人影在晃動,我卻辨不出來他們的面孔。床榻上那么安靜的躺著一個人,那人從頭到腳覆著一層明黃的綢單,呆板得幾乎沒有生氣。
我木然的從半空中飄下來,在床頭坐下,緩緩的伸出手去揭開綢單一角。那是一張熟悉的面容,有著異乎尋常的平靜和安詳,他輕輕的合著眼,仿佛是剛剛忙碌完忍不住疲倦而沉沉睡去。他確實是瘦了許多,顴邊清晰可見凹陷,眉宇間還隱隱罩著一層青灰,看上去是那么的憔悴。也許,他真正是累了...
一旁的哀嚎聲震天,那些身份迥異沒能趁亂逃出宮的妃嬪個個哭得撕心裂肺,連不少跪著的老臣都在默默垂淚。在這樣哀絕的氛圍中,我卻始終掉不下一滴淚,眼眶像是干涸到徹底,像是大旱時節被烈日曬干的土地,焦灼到開裂。又或者,靈魂是沒有眼淚的。
我輕輕的伏向言之繁的懷里,緊貼著他胸膛想要去聽那沉沉的心跳,心頭浮出的,是強烈的喜悅。他許我的,是這世上美麗到極致的前景。擁有那樣妥帖而平和的幸福,那樣恣意而快活的歲月,那正是我費盡平生耗其所有想要得到的一切。更何況,還有他,愿意與我,在這塵世中攜手成雙,那是否能算上是真正的不負此生...
開到荼靡花事了。一切,也許就這樣,頹敗到了極致。
若是從一開始,這個世界就沒有了他,又有什么,值得我去癡戀?這樣的結果,對于不在同一個世界的我們,是否,也是一種仁慈。
突然就明白了言之繁在宮變之后與平時截然相反的言行,他是想逼走我,然后,自行了斷。他不想讓我看到他的失敗與狼狽,想要將他最輝煌的模樣留在我的記憶中。
胸腔之中有大片大片的悔恨和痛楚,像是毒汁,燒蝕,蔓延,腐爛,狠狠的折磨著我,將我整個身心吞噬而盡。
緣起緣滅,光轉流年,所有的恩怨糾葛終會結束。
這一天是永正六年的四月二十二日,窗外明紅的桃花如同畫上畫的一樣,開得煞是絢爛。花瓣兒飄落到了床頭,我的額上,一縷清淡的幽香就這么飄散開來。輕輕地撫摸著那些花瓣,那種柔軟的感覺深刻地印入了我的心底。
異常滿足地閉上眼。因為,從今往后,身處兩個世界的我們,終于可以在一起了,不再有猜疑。
柔和的陽光下,我看到言之繁在對我笑,那笑靨有些邪氣,又帶著些柔情,如同那艷麗的桃花一般明媚燦爛。
漂浮在半空中,對著大地揮揮手。
再見,充斥著血腥陰謀的深宮、京城。
再見,令我迷失方向泯滅人性的天朝。
再見,那個讓我又愛又恨的人,那些欺騙過我、被我欺騙的人。
再見...
我朝言之繁走去,他伸出雙臂,猛地將我抱在懷中。溫暖的感覺籠罩著我的身心,即使...是在做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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