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出院的時候是個難得的大晴天。連續(xù)幾天都是綿綿的陰雨,早晨醒來看到窗外那輪暖金色的太陽時,心里的陰霾也一掃而空。
收拾好東西,向醫(yī)生護(hù)士道過謝后就離開了醫(yī)院。在街上挑了些東西我準(zhǔn)備去看看小依依,就是那天在花園里認(rèn)識的小女孩。這幾天我常常過去看她,跟他們一家人熟悉了許多,出院后去道個別也是應(yīng)該的。
我去的時候小姑娘剛剛醒,她媽媽正在喂她吃飯,一見我來就叫“穆叔叔”,小嘴巴里還包著飯腮幫圓鼓鼓的。
“今天怎么這么早過來,吃過早飯了嗎?”她媽媽一見我,趕忙客氣地想起身招呼,我擺手示意她不用管我,“沒事,我今天出院了,來跟你們道個別。”
“身體都好了嗎?真是太好了。我們這還有得熬呢。”依依媽媽笑著嘆了口氣。
“沒事,等熬過這關(guān)以后依依就一輩子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了。”我走過去把給她買的水果零食玩具都放在桌子上。小依依眼睛一下就亮了,想伸手去夠又有些猶豫地轉(zhuǎn)頭看她媽媽。
依依媽媽一下就急了,放下碗走過來把東西都提還回來,連連表示不能要。
“這點(diǎn)小東西能值多少錢啊,就憑她叫我的這聲穆叔叔,我還不能買點(diǎn)東西給她嗎?”我態(tài)度更堅決。恰巧這時依依爸爸打電話過來讓她媽媽下樓去拿東西,她實(shí)在是說不過我,只得紅著臉把東西收下又連連道謝。
“你快去吧,我在這里幫你看著她。”我坐到小依依旁邊,拿過柜子上的碗喂她吃飯。
“哎呀怎么可以這么麻煩你讓她自己吃…”
“快去吧她爸爸該等急了。”再這么說下去要沒完沒了了我趕忙打斷她的話,依依媽媽又是謝個不停才出了門去。我笑著搖搖頭,這家人實(shí)在是樸實(shí)得可愛。
等小依依的飯吃得差不多了,我把碗放下,從包里摸出個信封,“依依,這是叔叔送給你的禮物。”我把信封仔細(xì)放到小依依的枕頭下,小姑娘睜著大眼睛好奇地看我。“但是,這個禮物很特別,你要答應(yīng)叔叔,等叔叔走了以后你才能告訴媽媽讓媽媽幫你打開。”
“現(xiàn)在不能打開嗎?”小依依完全被我吸引了注意力,神情緊張地問。
“不能噢,現(xiàn)在打開的話,禮物就會消失不見了。”小姑娘的樣子實(shí)在太好玩,我壓低聲音逗她:“巫婆會用魔法把它變走。”
“不要變走!!”小依依趕忙拿手壓住枕頭,好像下一秒真的有巫婆會出現(xiàn)把信封變走。我笑著摸摸她的頭,“所以答應(yīng)叔叔好不好?”
“好!”小依依神情嚴(yán)肅地點(diǎn)頭。我伸手過去跟她拉鉤,又把她逗得咯咯笑。
等依依的爸爸媽媽回來后,我才跟一家人告別。走出病房前我又看了看這幸福的一家三口,心里默默地祝福他們后才轉(zhuǎn)身離開。
信封里是銀行卡和寫了密碼的信。
我在信上告訴他們自己是個孤兒又得了不治之癥,已經(jīng)決定放棄治療,生命沒剩下幾天了所以錢對我沒什么用,還不如幫幫他們這跟我有緣的一家人。不這樣編個理由說清楚的話這老實(shí)又死心眼的夫妻大概會好好幫我保存著卡,絕對不會動用上面的錢。
離開醫(yī)院在花店選了束漂亮的花又去買了兩盒綠豆糕,我打車往陵園去。下車的時候有些驚訝,這里空氣好安靜又漂亮,真的是個好地方。先跟陵園管理處詢問了下我媽所在的墓區(qū),找了小半天才找到。
墓碑上有張她年輕的照片,人影有些模糊,不知道是從哪里找到的。碑臺上干干凈凈,兩邊還有雕刻得活靈活現(xiàn)的小石獅子。
我站在那里,不知道該說什么,半天才想起來把花和綠豆糕放下。
“那個…我買了你愛吃的綠豆糕……”
“我來看你了。”
我好像,高估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了。
之前設(shè)想過很多,因?yàn)樵缫炎隽舜蛩闼栽疽詾樽约簳芷届o的,但是這一刻,真正站在這里,望著以前活生生會笑會動的人突然變成了冷冰冰的石碑,心里突然席卷而來的巨大痛苦一下就把我弄懵了。我和我媽曾經(jīng)相處的那些畫面在腦海中飛速閃過,鼻腔突然就酸得難受,在眼睛模糊成一片之前,我使勁咳了一聲,轉(zhuǎn)過頭去深呼吸了幾口。
我不想哭,沒什么好哭的。我才不會那么殘忍地對待自己,讓自己一生都活在愧疚和痛苦中,所以沒什么好哭的。所有的一切,馬上就會結(jié)束了,想到這里我的心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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