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時不同往日，比起最初愛看青年哭泣的惡趣味，趙崇現(xiàn)在反倒更希望對方能對他真心實意的笑一個。
那幾個月來屈指可數(shù)的笑容，不知在何時成了趙崇心頭一份揮之不去的執(zhí)念。
“年宴結(jié)束后陛下有興趣和本王賞個景嗎？”
宴會無聊，除了聽下面人或隱晦或直白的商業(yè)互吹，林果幾乎找不到什么有趣的娛樂活動，正當(dāng)他考慮著是不是要教坊司的人來跳個舞時，林果卻突然聽到了趙崇的邀約。
“本王叫人在清晏殿準(zhǔn)備了煙花，”對上青年疑惑的雙眼，趙崇笑得一臉張揚(yáng)，“跟這些個老古董過節(jié)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和本王在一起來得痛快。”
“好啊。”點了點頭，青年不假思索地同意，“朕就陪皇叔去看這一次煙花。”
沒想到對方這次居然答應(yīng)得如此痛快，趙崇一楞，隨后把之前準(zhǔn)備好的威逼利誘統(tǒng)統(tǒng)都咽回了肚子。
可不知怎地，看著青年安靜進(jìn)食的側(cè)臉，他總有一種快要失去對方的側(cè)臉。
心頭有不安翻涌，以至于趙崇在拉著對方步行回宮的時候，不自覺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皇叔心情不好嗎？”披著淺色的大氅走在男人身側(cè)，青年的臉也被頸旁一圈毛絨絨的領(lǐng)子襯得柔和了幾分，“你弄痛朕了。”
宮人們由喜順喜德帶頭遠(yuǎn)遠(yuǎn)地綴在身后，趙崇單手提著暖色的宮燈，后知后覺地松開了對方的手腕。
這場雪下了整整一天，直到現(xiàn)在也還有零零星星的雪花從空中飄落，寒夜寂靜，宮道上的積雪還未完全清理干凈，一腳踩上去，甚至還能聽到“咯吱咯吱”的輕響。
“朕的母妃說過，這夜里的皇宮就像是一座死氣沉沉的墳場，”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青年望著周圍張燈結(jié)彩卻仍沒什么人氣的殿宇輕聲道，“無論白日里多么熱鬧，一到晚上，你能聽到的便只有那些嗚咽的風(fēng)聲。”
“畢竟歷朝歷代丟在這宮中的人命，并不比打一場仗少上多少，”燈芒搖晃，將兩人在映在宮墻上的影子拉得極長，將視線從那兩團(tuán)漆黑且交織在一起的影子上移開，趙崇開口道，“疑心生暗鬼，住在這宮里的人，又有哪個能真正睡得安穩(wěn)。”
“吃人與被吃，除非坐上那個至高無上的寶座，否則誰都逃不開這種既定的命運。”
“皇叔說的沒錯，”再次出人意料地認(rèn)同了趙崇的說法，青年垂著睫毛淡淡地開口，“被吃久了，朕也很想做吃人的那一個。”
“陛下這是何……”
話未說完，趙崇就見青年一個側(cè)身緊緊擁抱住了自己，寒涼刺骨的匕首鋒利地刺穿衣物，而后危險地停留在男人胸口的皮膚之上。
額頭相貼、呼吸交纏，遠(yuǎn)處眼尖的宮人們?nèi)孔R相地停下腳步低下頭顱，任誰也不會想到如此親密的姿態(tài)下竟隱藏著如此一觸即發(fā)的殺機(jī)。
“朕很早之前就想這么做了，”平靜地陳述，青年的嗓音仍如每次床笫間纏綿般誘人，“皇叔，永遠(yuǎn)不要太小瞧任何一個人。”
“尤其是他還流著天家的血脈。”
居然能趁著自己放松警惕的間隙一擊即中，感受著胸前的冰涼與刺痛，趙崇不僅沒有多少憤怒，反而是產(chǎn)生了一種棋逢對手的興奮。
“這次就算是給皇叔一次小小的警告，”緩緩地松開左手，青年任由那無鞘的匕首墜落雪地發(fā)出沉悶的聲響，“若有下次，朕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清晏殿到了，皇叔便請回吧，”拉開兩人的距離，青年頭也不回地大步向前，“清晏殿不迎外客，還望皇叔日后能記住這個警告，到此止步。”
“若是本王不呢？”
“咻——啪——”
燦爛的煙火按照預(yù)定好的時辰絢麗地綻開，在這夢境般雪夜煙火的襯托之下，青年回眸一望，露出了男人從未見過的驕傲笑靨——
“那皇叔就來試試。”
“試試你能不能找到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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