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半死終于被完全困囿于過去的記憶里。
他仍記著日后十數年的經歷,然而那些不咸不淡的回憶如同一臺戲文或是一本畫冊,其中種種流水般在他心頭劃過,沒能讓他多出一點波動和回憶。
如果忍耐下去,一年,兩年,三年,他終究會得救,正派人士幾年后將把這個充滿了畜生的教派連根拔起。
那個教主在高臺上用自己的神魂燃起了青黑色的火焰,直到最后一縷魂魄毀滅之前,閣臺間還回蕩著他夸張的狂笑。令人不忿的是,這個瘋子到死都沒覺得自己哪兒做錯了。
陰半死被人從重重禁錮的房間中釋放出來時,正好路過了那個掌祭的中年修士的頭顱。他腳步略停頓了一下,就用盡他渾身的力氣,飛起一腳把那顆腦袋骨碌踢了幾丈遠。
這個崇尚“自然”的教派,連教眾們都穿著麻袍踩著草鞋,一個平日作用就是保持新鮮,隨時待宰的圣子當然也沒有多好的待遇。至少陰半死被從房間里放出來時,正道還以為他只是個普通的,被燙傷過臉的孩子。
他們計劃著把所有受到傷害的凡人們都送回人間,再給他們添一點銀兩,盡量讓他們不因為修真界的事受到太大影響,還能回去好好地過日子。陰半死本來都已經混進了那支凡人隊伍里,然而就在臨門一腳的時刻,他被一個留下來當舌頭的教眾認了出來。
認出陰半死實在太容易了,他長得那么具有標志性,生命力又頑強不息,渾身血肉如同水流發源一樣用之不竭,滿教派里都很難找到一個沒受過他“恩惠”的修士。
臨踩上去往人間傳送陣的前一刻,陰半死被拽著胳膊請了出來。
這些正道人士的手勁兒不弱,好像也沒有因為他們是名門正派而放輕一點。陰半死聽見自己的胳膊連著傳出咔啦兩聲,是他的肩膀先脫臼,后來再自動愈合回去發出的聲響。
總之,正派人士們花了一點時間,才弄清楚這個看上去破破爛爛的少年“圣子”本人也是個受害者,而非什么滿懷心機的陰謀人物。但鑒于陰半死本人的特殊經歷和特殊功用,他們拿著陰半死卻感覺燙手。
稚童抱金過市就會面對這種尷尬局面,何況陰半死本人比金子有價值多了。
最后還是佛宗的靜慈禪師把陰半死接手過去。他試圖用佛法感化陰半死,對著陰半死一刻不停地連念了足足十八天的澄心經。
傳言里這位修煉閉口禪多年的靜慈大師佛法高深,上次開口念經還是在五十年前,那次他不但令一場大戰消弭無形,而且由于當時正當夏季,于是戰場里的所有蚊子從此都長出金色的翅膀,改去吃素再不沾血葷。
他的經文甚至能改變蚊子的顏色和生存習慣,卻沒能撼動陰半死。
靜慈大師盤坐在陰半死面前,雙手在胸前合十,眼皮松垮地耷拉下來,但在他松弛的眼皮之下,兩道目光卻盡含悲憫。他是這樣和藹可親的人,善意的氣息幾乎從這位大師的每個毛孔中都透出來。曾經有人見到他的第一面就撲到他腳下嚎啕大哭,然而少年陰半死只回以一個鬼氣森森的對視。
“所以,你們要把我賣得市價幾何?”
靜慈緩緩道:“小檀越……”
“要再跟我講舍身飼虎和割肉喂鷹嗎?”陰半死冰冷、警惕又充滿諷刺地質問道:“買主從人到禽獸,我以后要掉價這么多?”
靜慈大師本就不是善于爭佛法,打機鋒的那種和尚,被陰半死連噎兩次,終于啞然無聲。
多年后之后,陰半死只用一句話就能連消帶打地讓相聲班子出身的洛九江暈頭轉向,可見是功力不減當初。幼年時期的那段混合著血和泥的經歷,最終在他心里最終發酵出了烏糟一團的成品,鬼才知道那是些什么東西。
靜慈大師終究宣告對陰半死無能為力,但他拒絕了諸人要把陰半死壓入九層佛塔凈化鎮壓的提議,轉而把他托付給了公儀竹。
陰半死仍記得那一天,他抱臂站在角落里,無聲地等待著關于他的審判結果。他的眼神不動聲色地從在場的每個人臉上劃過,確保自己記住了每一張臉——正如同從前的祭祀里他也記住了每個教眾的臉一樣。
沒人看出陰半死的這點心思,甚至多年后他自己回想起來,都忘了自己這么做的意義,不過他至少能確定,自己當初記住人臉的目的絕不懷有絲毫善意。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灰燼里只能刨出殘骸,漆黑一片的深海里游蕩的也全是歪瓜裂棗的異形,丑到一看就覺得傷眼。君不見千萬年過去,出淤泥而不染的標桿還是只有蓮花一種。當初的陰半死沒有傷人,純粹由于他沒有這份地位和能力,而不是因為他是個好東西。
總之,鬼氣森森的陰半死最后等到了一個男人,一個他從沒見過,在貧瘠的人生經歷里也無法想象的,分外好看的青衫男人。
這個瘋子教派里一切從簡,靜慈大師身為得道高僧,又一向視華袍如糞土。這直接導致了陰半死與公儀竹四目相對時,他身上仍然套著那件沾著發黑發臭血跡,皺成一團又裂了口子的積灰麻袍。
骯臟丑陋又矮小的陰半死,與俊美挺拔且整潔的公儀先生面對面站著,那對比堪稱慘烈,給周圍的人帶來不小的沖擊。在場諸人幾乎有一半都不自覺地閉了閉眼。
這個被稱為公儀先生的男人臉上仿佛天生自帶一層華光,俊美到讓人不能直視。陰半死緩緩地放下自己抄在胸前的胳膊,有些局促地把手背到身后。他低下頭,發覺自己的草鞋破了一個大洞,左腳的大拇趾從洞里頂了出來,露出積著灰垢的指甲。
“……”
公儀竹幾百年來一直都長得這么好看,對外界關于他容貌的反應早就不盈于心。他先是和靜慈大師寒暄幾句,確定了陰半死就是那個要他接手的小孩,便彎下腰問了問陰半死的年齡。
陰半死的聲音有點發顫,但還是夠公儀竹聽清。
“這問題不難。”公儀竹輕輕松松地說:“這孩子正是個念書的好年紀,我可以領他進書院里當個學生。”
一句話敲定了陰半死的去處,公儀竹復低頭跟陰半死說:“跟我走吧,平時就念念書,考考試,不用管從前這些事,以后也不用再當人形大補藥。天天有肉吃,有果子酒喝,年紀夠了還可以找個漂亮道侶——比做和尚強多了。”
靜慈大師:“……”
陰半死凝視著公儀竹,他看著這個漂亮男人,很快便意識到這是靜慈大師能為他找到的最好去處。他緩緩地點了點頭。
陰半死郎心似鐵,靜慈花了十八天也沒說動他一個點頭,而公儀竹只用十八彈指就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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