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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大結(jié)局（上）方昭（2 / 3）

此前他們兩人從未相見過，只是彼此從洛九江那里，得知過對方的名字。

他們一個長得極美，深雪宮主素有“醉花陰”的別名，當(dāng)年身處朱雀界時，不知多要妖族半是調(diào)侃，半是傾慕地暗稱其為“月里嫦娥”；而另一個則生得極丑，皮膚是黑褐里添著一道道血管似的紅紋，看起來仿佛一塊被烤得三分熟的生肉。

當(dāng)這兩人面對面站著時，那對比簡直堪稱慘烈，簡直足以屠殺一部分人的眼睛。

然而這兩人都對此全不在乎。

這還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然而當(dāng)那目光從茫然過度到恍然之時，他們看起來仿佛已經(jīng)相識數(shù)年。

方昭下意識地把手按向自己的胸口，仿佛要在里面掏摸出什么東西，而寒千嶺用一種輕飄飄地、做夢似的語氣喃喃道：“你是……你是我的兄弟。”

當(dāng)年龍神分裂世界時，把自己的惡念投向圣山，結(jié)合山精水靈孕育出了寒千嶺。寒千嶺身上系載著他全部的滅世之欲。

然而在幽冥之中，也是龍神對一切魂魄設(shè)下截殺困局的終焉之地，他僅剩的最后一點(diǎn)寬容和善良，卻在此孵化出了方昭。

方昭以惡念為食，從出生起就掙扎在泥沼，時時被萬鬼環(huán)繞。然而當(dāng)洛九江看到他的那一刻起，方昭小心翼翼地放下抱頭的雙臂，目光中居然還存在著清澈的好奇。

幽冥之中，怎么會有這么干凈的生命？

因?yàn)樗臼巧竦纳瓢　?

方昭呆呆地坐在巖石上，手上還沾著炸小魚的油漬。他眼睜睜地看著寒千嶺在自己面前蹲下來，平生第一次，感覺到來自血脈中的瘋狂悸動。

他們兩人處處如同對照，簡直好像命運(yùn)故意開出的天大玩笑。

心懷惡念的那個，生活在文明的人類世界，擁有一張舉世罕有的清艷面孔。他身懷道源之力，具有化形之能，力量滿得幾乎要溢出來，可縱觀他的前半生，幾乎所有的不幸際遇，都與這力量相關(guān)。

而心懷善念那個，從記事起就漂泊在幽冥之中，身邊的人只會講鬼話，不能說人言。他手無縛雞之力，又弱小又丑陋，仿佛隨時會被摜在地上摔成一灘……可從始到終，他沒經(jīng)歷過痛徹心扉的別離，生活對他始終平定安寧，毫無驚險。

要說他們中有誰是過得更好的那一個嗎？事情好像也不能這么比較。

寒千嶺伸出手去，緩緩握住了方昭干扁而畸形的五指，絲毫不嫌棄對方手上還沾著炸魚的油污。

當(dāng)他修長白皙，骨節(jié)分明，宛如新燒白瓷一樣的手指碰到方昭的手指時，方昭的手輕輕活動了一下，仿佛自慚形穢想要抽走，卻被寒千嶺加重了力道握住。

皮膚相觸的瞬間，相同的血脈在他們的血管中齊齊涌動，讓兩人心頭都被血親之間特殊的感應(yīng)所充滿。

寒千嶺緩緩閉上自己的雙眼，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嘴唇微顫，那一瞬，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生命中某一塊拼圖被恰到好處的填滿。

一直以來，洛九江是他的摯愛，是他忠誠的友人，也是他從小到大一直陪在身邊的親人。

其他生靈是他需要盡力克制自己殺意的對象，其中倪魁稍微例外，是能讓略微感受到共情的朋友。

然而今日，他如此直觀地感受到了親情究竟為何物。

他們一美一丑，一黑一白，一強(qiáng)一弱，一者天真而另一人練達(dá)。然而當(dāng)兩只手緊緊相握的時刻，來自血緣紐帶的聯(lián)系超過一切世俗評估的眼光。

寒千嶺低聲道：“……我的兄弟。”

方昭歪過頭，目光里稍稍流露出茫然之意。他小聲試探性道：“兄弟？”

“我在。”寒千嶺篤定地說道。

他回頭去看不遠(yuǎn)處的洛九江，洛九江已經(jīng)被這令人出于意料的事態(tài)發(fā)展驚住了，迎著寒千嶺的目光，他下意識咂舌道：“哇。”

沉淵：“……”

搶臺詞了吧。

看著有點(diǎn)呆滯的洛九江，寒千嶺卻開懷地笑了起來。他很少笑得這樣暢快，一時之間舒展的眉目神色竟然有些肖似洛九江。

這可不是當(dāng)初在圣地里，他特意學(xué)著洛九江模樣的時候了。

在寒千嶺一直冰冷，孤寂，需要強(qiáng)大意志力時時克服自己殺機(jī)的內(nèi)心世界里，重要的存在終于不再只有洛九江一個，形影單只，需要用盡一切力量去拼命溫暖他僵板凍結(jié)的土地。

洛九江一直以來的心愿，終于在此刻實(shí)現(xiàn)了。

寒千嶺對著方昭微笑，平生第一次，在面對除洛九江之外的生靈時，他的表情不再完美得如同表演出來。

這真誠的笑容稍稍有些不對稱，左面唇角翹起的弧度比右邊要高。

方昭的右手一直盡力地在自己的胸口掏啊掏，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摸索什么。終于，他向寒千嶺攤開自己的手掌，掌心上停留著一塊晶瑩的碎片，形狀竟有點(diǎn)像一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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