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觀整個人類史，人類被魔鬼附身的案例其實并不多。相比起費時費力地進行靈體附身，降臨主物質位面會更快達成目的，而且一般魔鬼在找到可以蠱惑、附身的對象之后往往會在這個人身上花費大量時間，確保這個人會墮落到地獄，成為自己口袋里的叮當，就像你的母親。所以，教會卷宗內大量的所謂被魔鬼附身大部分都是無稽之談，只不過這個……這是我從未見過的。”

薩洛蒙借著反射著冰冷白光的亮面金屬辦公桌上，仔細觀察著獨眼骷髏內部的情況。透過燈光，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這顆黝黑的異形骷髏的后腦勺，即便他已經在骷髏表面涂滿了魔鬼之血——有墨菲斯托的兩個子嗣的，也有馬爾杜克的兩個子嗣，但他所期待的扭曲的血肉以及充血的黃色眼球卻仍然不見蹤跡——他甚至將眼睛湊到那布滿放射形劃痕的眼洞旁，卻也只能看到自己從骷髏下巴伸進去的手指頭。

“還有你沒有見過的東西嗎？”秘法師的低聲嘟囔讓安娜有些好奇，“我以為你知道很多東西。”

“是很多。”薩洛蒙砸了咂嘴，把異形骷髏放到了桌面上，“要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會向你科普下層位面生物的常識。對了，我要你和戴蒙簽訂的特別契約呢？”

“這里。”安娜瞇起眼睛，從身后的原木抽屜里抽出兩張羊皮紙。寫滿黑色文字的羊皮紙在她手中抖了抖。“這就是你想要的。”她笑得像只狐貍，她的眼睛也很想，仿佛她的魔鬼之血正在被激發，“很可惜，我看得懂拉丁文。這份契約的生效時間是永久，條款中最顯眼的一條是：呼喚下層位面至主物質位面則視為違約。你現在可以解釋了，薩洛蒙——你在干什么？”

“我在脅迫你。”薩洛蒙將爆矢槍放在了腰間，槍口對準的了安娜，直言不諱地道出了現在的情況，馬爾杜克之女甚至能聞到槍口的硝煙味，“不簽，死，這是所有魔裔都簽訂過的契約。隨著時間推移，你的魔鬼血脈覺醒，你獲得呼喚法術是板上釘釘的事。我希望你簽了這份契約，契約很詳細，可以召喚，不能呼喚。”

“有什么區別？”

“有的，”薩洛蒙的語調愉悅地上升，這點區別在魔女一族存活和賢者一族死亡中就有所體現，貝優妮塔和貞德簽訂的也是這種契約，“召喚來的外維度生物只能待一定的時間，而呼喚來的外維度生物則可以永久存在，并且將自己的下屬召喚到主物質位面……比如這顆頭骨，它就是在呼喚之后死在主物質位面的。現在很少能見到被殺死在主物質位面的外維度生物了，那些過去在地球被殺死的下層位面生物，它們的骨頭與皮膚現在應該被做成了某些巫師的魔法物品。”

秘法師手中的爆矢槍紋絲不動，他將手指放在了扳機上，愉悅的語調消失了。

“你最好簽訂契約。”他說，“很抱歉，我必須這樣做。”

“我會簽訂契約的，別緊張。嘖，你們男生就是容易情緒化。”安娜瞪了薩洛蒙一眼，她的表情就好像被人一拳打在了肚子上，“等這件事結束了，我也會讓戴蒙簽訂契的。”

“很好，那就說回這個骷髏。”薩洛蒙見安娜將自己的名字寫在了契約上之后，也就收起了爆矢槍，繼續他對安娜的教學。

“在這個維度殺死的外維度生物會在屬于它的位面中重生，魔鬼會在地獄重生，惡魔會在深淵重生，天使會在天堂重生。所以在卡瑪泰姬建立之后，我們一般選擇在屬于它們的位面里殺死它們，這樣它們就會徹底死亡。”秘法師說道，“這應該就是降臨主物質位面的下層位面生物被殺死后留下的遺骸，問題是，它究竟屬于誰？我沒法通過骷髏的形狀進行推測，因為下層位面生物的形態是數不清的。”

“沒有固定的嗎？”

“不好說，女士。魔鬼的長相還算有規律，但惡魔的長相就十分隨意了，反正處于欲魔和魅魔，沒有下層位面生物會在乎自己的長相。”薩洛蒙向坐在一旁的安娜問道，“你有認識的碳十四檢測機構嗎？”

“我做過檢測了，這枚頭骨的時間已經超過了兩千年，但它卻是在美國的一間地下墓穴里被發現的。與之一同發現的還有它的身體和一本寫滿了褻瀆詞句的書本。”

“那么這具骸骨很有可能是別人移過來的，我要查查歐洲的魔鬼和惡魔崇拜教團在美國的發展情況，這玩意或許是卡瑪泰姬清剿的時候遺漏的。”薩洛蒙說，“兩千年時間足夠它重生之后回來報復了，我認為你的父親……抱歉，馬爾杜克應該與這件事脫不了關系。”

“那我的搭檔怎么辦？”安娜指著一個被綁在座椅上的男人問道。那個男人原本整潔的西裝如今布滿了褶皺，他的雙眼蒙上了一層狂亂的光芒，冷汗不斷從他的額頭冒了出來。在安娜堵住他的嘴之前，他還在胡亂嚷嚷著什么“我聽見它在和我說話”“它需要靈魂”之類的蠢話，還將自己的嘴唇咬得滿是傷口。

“這玩意很邪門。”安娜擔憂地看了自己的搭檔一眼，“他不知怎么地就讓骷髏給咬了一口。他是被蠱惑的，我想請你幫他驅魔。”

“他沒有被附身，安娜。”薩洛蒙看了眼那個被綁起來的亞裔男性后就繼續低下頭工作。他從次元袋里掏出一瓶藥劑，清洗掉骷髏上的魔鬼之血，他有掏出另外一瓶藥劑，并且將其中一滴涂抹在了異形骷髏的表面。“如果這玩意真的擁有某種力量，最好解決方式就是毀掉它。”

“用什么？”

薩洛蒙用下巴指著骷髏，安娜看見絲絲縷縷、肉眼幾乎不可見的黑色煙霧從骷髏頭頂的縫隙鉆了出來，緊接著她聽到了一陣細小的咒罵聲與哀嚎聲。放置骷髏的金屬桌面顫抖了起來，薩洛蒙將手掌按在了它的頭蓋骨上，經過研磨的鉆石粉塵如同流水一般鉆進了頭骨當中。

秘法師念出了咒語，他的聲音恍若從上方傳來的滾滾雷霆，嗓音里摻雜了許多重音，他的咒語仿佛有千百萬人同時合唱，聲音的共振令地下室的灰色天花板以及冷色調的燈管也搖搖欲墜。

安娜退縮到一旁，將自己的搭檔與頭骨留在從薩洛蒙手中溢散的白光里。隨著光線的照耀，她的搭檔逐漸冷靜了下來，異形頭骨中的尖叫聲和咒語聲一樣越來越大。天使在與魔鬼合唱，過于強大的正能量從薩洛蒙這個主唱者眼中溢出，當安娜看到他那莊嚴美麗臉的時，她感受到了異性頭骨的痛楚，忍不住心生厭惡。

這是魔鬼之血的原因，她告訴自己。

過了好一會，合唱聲漸漸減弱，盤踞在秘法師眼中的白光也逐漸消散，安娜發現了自己的搭檔已經暈了過去。

“別擔心。”秘法師收拾起了之前放在桌子上的工具和藥劑，“凡人接受強大的附魔系法術之后往往不能自拔，強行拯救將會對他的靈魂造成一點印象。不過沒關系，讓他睡一覺就行了，我們還得去波特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