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是我們最大的敵人，旺達。”薩洛蒙沉聲說道。

他伸出手指，一塊奶油蛋糕從傳送門里飄了出來，輕盈地落在了托盤上。然后是一塊水果蛋糕，一塊布朗寧蛋糕，它們如同列車車廂般魚貫而出，跳著舞落進了屬于自己的小盤子里。然后是顏色各異的蠟燭，包裝精美的糖果。斑駁的墻面上綻放出花朵，銹蝕的水管頃刻間被打磨得光滑，慘白的燈光蒙上了溫暖的昏黃，童話般的氣息溢滿了破舊的牢房。

他用幻術構建了一個虛擬的童話王國。

“但是有甜點陪伴，這些就都不是問題！”秘法師俏皮地眨了眨眼，拿過一個精美的琺瑯陶瓷茶壺。這是復仇者聯盟結束偵查、預訂的攻擊日期的前一天晚上，他沒有與其他人商討明天的進攻計劃。即便尊者要求他確保權杖能夠歸還阿斯加德，他也不打算參加那場無趣至極的戰斗，那不是他的戰斗。“今天沒有授課，你已經學會了該學的東西，不該學的你也學會了。不要背誦咒語了，旺達，現在是享受的時間。”

旺達很是激動，她看到了復仇的希望。她將與奪走自己父母性命的人面對面，眼對眼。

然而更重要的、更令旺達感到的激動的，是她看到復仇之后平靜的生活在向她招手。

她傻兮兮地笑著，反復說起自己打算開一家服裝店，然后送弟弟去上大學。亦或者學習制作蛋糕的手藝，不排除是這些美味帶給她的想法。她在甜點與蠟燭的環繞中這般說道，只有皮特羅本人對此提不起興趣。他神情懨懨地用叉子戳著奶油，然后從奶油蛋糕口中拔出被咬得死死的餐具。循環往復，永不停歇，直到蛋糕發出微弱的慘叫，他才百無聊賴地切割吃下。

自從旺達收到薩洛蒙的通知，知道復仇者聯盟已經即將對這里發動進攻的那一刻，關于未來的那些話她就已經說了好多天。既然不能沖上城堡頂端，向布滿星辰的璀璨夜空宣泄他的激動，那么他就只有折磨食物這個選項了。

狡猾的布朗尼蛋糕試圖從自己的肚子里掏出一支大嘛卷煙來賄賂皮特羅，作為免受痛苦的保證，但那支卷煙很快就被眼疾手快的薩洛蒙沒收了，順便把布朗尼蛋糕拍扁在盤子上——這些甜食是薩洛蒙委托公寓里的蘇格蘭艾薩松們制作的，為此薩洛蒙不惜把小妖精們的體型變大了一倍，把煉金實驗室里的毒蘑菇汁全都送給她們，只為了讓她們能夠制作出符合人類體型的食物。那些穿著碎花裙子的可愛小妖精們先是圍在一起跳了個舞，然后嘰嘰喳喳討價還價了一陣，同意了薩洛蒙的請求——從此往后，柴郡貓掉落的貓毛就都歸艾薩拉小妖精們所有了。她們打算在冬天來臨前織幾身毛衣，好度過今年危險的冬至日。

使用妖精魔法制作的食物就這點不好，食物的造型固然精美，但是它們和妖精一樣喜歡混亂，也喜歡造成混亂。包括現在正在掏出芝士制作的手槍相互射擊的北海道乳酪蛋糕，它們每開一槍自身的質量就會輕一分，盡管著意味著生命的終結，但它們仍然打得不亦樂乎。

薩洛蒙看穿了馬克西莫夫姐弟的不安。

固然復仇的希望就在前方，但是他們又怎么能保證自己能夠完成這件事呢？

甜點撫慰著他們的忐忑，努力用愉快的甜味讓他們暫時忘卻即將到來的戰斗。

“您會與我們一起對抗復仇者聯盟那些美國人嗎，老師？”旺達的問題讓皮特羅也豎起耳朵。他們渴望從自己的導師口中聽到肯定的答復，然而令他們感到失望的是，薩洛蒙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旺達的表情肉眼可見地變得沮喪，仿佛甜美的蛋糕對于少女來說不再擁有吸引力了。

“那是你們的戰斗，我無權插手。”薩洛蒙不是沒有發現他們情緒的變化，但他仍然以常用的溫柔語調輕聲說道，“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事能比打擊美國人更令人開心的？”皮特羅不解地問道。

“很多。世界很大，并非只有一座城堡，一間牢房，一個國家。”薩洛蒙意味深長地看著皮特羅的眼睛。盡管馬克西莫夫姐弟的年齡比他大得多，但他總是表現出年長者才有的思想。“這個世界面臨著威脅，大敵永遠不會停下它們的腳步。”他張開雙手，仿佛馬克西莫夫姐弟的視野也這般膨脹，“總有東西要殺，總有人要救。相比起即將逝去的無辜生命，你們的復仇不值一提。”

旺達皺起眉頭。“這話很傷人，老師。”

“是的，但事實就是如此。等到你們結束自己的復仇，就要面對真正的世界了。”秘法師說，“尤其是你，旺達。大敵與你的命運絲線糾纏不清，你在未來要面臨的挑戰可比明天要面對的可怕得多。”

“這么說，明天的復仇很簡單咯？”皮特羅問道。

“是的。吃完蛋糕就去睡覺吧。”薩洛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記得刷牙。”

“記得刷牙，然后好好休息。”在收到一句囑咐之后，男孩長長地嘆了口氣。他走到洗漱室，按照要求清潔牙齒，但剛剛清理完的傷口還散發著刺痛，他根本睡不著。雖然僅僅過了半年，男孩身高的增長速度也遠超同齡人，他的見識也是如此。前幾分鐘他還在呼吸外星球灼熱且充滿劇毒的空氣，使用電光閃爍的長矛狩獵在紅色荒漠里遷徙的巨大鰩魚，下一刻他的獵物就被斬成了兩截，惡臭的鮮血與被污染的砂土灑滿了他的全身。男孩發出不滿的低吼，直到他看到自己的主人，獵物被搶奪的憤怒頃刻間便轉化為了欣喜。

“按照地球的標準時間，你在明天有一場戰斗。”薩洛蒙直白地給予了他命令。男孩用期盼的眼神看著他，秘法師眨了眨眼，笑容很快就在他的臉上綻放。“外星鰩魚好吃嗎？”他問道，“我發現了你用火的痕跡，一百多公里外的當地人還與你交易了魚皮和調料。”

“不太好吃，充滿了代謝物的味道，可能是為了減少水分蒸發的緣故。瑪雅·漢森老師教授的生物課我得了滿分。”男孩笑著說道。他的聲音比半年前要低沉了一些，剃得短短的發茬里滿是沙塵。“它們很熱情，就是調料不怎么適合普通地球人食用。”他補充道，“我沒有去大城市，那里不歡迎外人，只用手勢而不會說話的原始人沒法進去。”

“鑒于你的手術尚未全部完成，你在一周時間里能取得這樣的成果已經很不錯了。”秘法師拿過男孩通過交易與狩獵制作的魚骨長矛仔細掂量，“包括你的武器，這是把不錯的投矛。”

“我更喜歡爆彈槍。”男孩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接受了幫助，這不算什么。就把這個種族列入可能與人類共存的外星人名單中吧，我希望這樣的名單長一些。”

“如果它們不愿意……”

“我知道，我會親手殺死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