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賓館的衛(wèi)生間很狹窄,正靠在床鋪旁邊,浴室沒有墻壁,隔著一層毛玻璃,幾乎能朦朦朧朧看見里面的人影。吹風(fēng)機(jī)嗡嗡的聲音響過一陣,不久之后,便傳來了花灑稀稀落落的水聲。
姚窈在洗澡。
意識到這件事情,躺在床上的樸青野動了動喉嚨,翻身背對著浴室的方向。
她也在房間里換下了濕衣服,穿著寬大的舊t恤當(dāng)睡衣,就光著腿躺在被子里,舉著姚窈遞給自己的手機(jī)發(fā)呆。相冊這樣光明正大地打開在面前,樸青野卻多少有些在偷窺別人隱私的心虛感。
……這也太、太掉以輕心了。
對于樸青野而言,不管是多好的朋友,信任地把自己隱私的東西交給別人翻看,都是一件極其難以想象的事情。就連情侶——或者夫妻,就像她的父母,也是很可能為了看對方手機(jī)的問題吵得不可開交的啊!
姚窈……究竟是太相信她,還是太低估了她的好奇心?
樸青野側(cè)躺在床上,耳朵時刻注意著身后的動靜,一張接著一張,緊張地往后滑動相冊。
先前在洗手間里說過的話不假,今天晚上,姚窈拍了不少照片。白日里看起來雜亂寒磣的漁村小巷,被夜幕一掩,燈籠橘紅色的燈光一照,如同上了一層妝,還頗有幾分古意。她看見照片里的自己,穿著深色的短袖和短褲,領(lǐng)口歪斜,趿拉著拖鞋背對鏡頭走在前面,留下一長串濕漉漉的腳印。
下一張,再下一張,短發(fā)女孩在定格的照片里回過頭來,表情從茫然到憤懣,然后轉(zhuǎn)身,擺動胳膊,邁開步伐——像電影里一幀一幀慢放的鏡頭,朝拿著手機(jī)的人飛奔而來。
盡管不大愿意承認(rèn),樸青野還是明白,姚窈給自己拍的照片,確實很好看。
燈籠淡淡的紅光從夾道的墻上灑下來,染得到處都是,鏡頭因為奔跑時的晃動出了虛影,不太清晰,構(gòu)圖也很拙劣。
但那些照片里就是有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生命力,像咸味濃烈的海風(fēng)呼之欲出,幾乎可以讓人想象到汗水在皮膚上蒸發(fā)的感覺,回到不久以前,一邊大笑一邊互相追逐的時刻。
——用這樣的方式看見自己,真是相當(dāng)令人窘迫。
照片里那個眼睛發(fā)亮、短發(fā)濕漉漉貼在頭上,笑得肆無忌憚的女孩,原來這就是姚窈視角里的我嗎?
看起來……有點陌生。
相冊里攝于今晚的照片起碼有二三十來張,樸青野劃得太快,一不留神,就劃到了本不應(yīng)該看到的部分。
是落日——從半山坡俯瞰下去的落日,還有明晃晃的一片海,顯然是她們今天剛開到海邊的時候拍的。而當(dāng)時,樸青野根本沒有注意到姚窈什么時候拿出過手機(jī)。這家伙拍照還真是有一手,稱得上悄無聲息了。
而把拇指按在屏幕上,考慮著要不要往下繼續(xù)翻的時候,樸青野就多少有了些猶豫。
……好像不太對勁。
照片畢竟是別人的隱私,既然姚窈把手機(jī)給了我,我難道要辜負(fù)好朋友的信任嗎?
可是、可是那句“當(dāng)然什么都可以看”,也是姚窈自己自己說出口的……她究竟是真心實意地這么想,還是只不過開個玩笑,讓人放心而已?
樸青野頓時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爭。
難得為這種芝麻大的小事糾結(jié),女孩在床上翻了一圈,被子裹在身上,兩手高高地把手機(jī)舉起來。
皺著眉頭掙扎了半天,她終究還是沒有繼續(xù)往下劃,而是退出相機(jī)照片,點進(jìn)了視頻欄里。
雖然平時相處的時候看著粗線條,有時候還顯得吊兒郎當(dāng),但樸青野本質(zhì)上是個挺有分寸感的家伙。在沒有獲得明確許可的時候亂翻別人手機(jī)照片,這種事,她想想都覺得別扭。
——誰知道陰錯陽差,打開視頻相冊以后,樸青野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等等……這是什么?!
視頻的頁面是聊天記錄,似乎像錄屏,而真正吸引她目光的,則是聊天記錄小窗里模糊的圖片。她一時愕然,驚疑不定,手指懸停在播放鍵,不知道要不要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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