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寶聽了楊志剛的話，頭垂得更低了。什么也沒說，從小板凳上站起身，轉身就離開堂屋回了房?！芭椤狈块T被關上，顯然，這是無聲的抗議。堂屋里的眾人都不由蹙了蹙眉。劉玉蘭尷尬地笑了笑道，“真是小孩脾氣?！睏钪緞傄残α诵?，心中不由嘆氣，這是聽了他的話不高興了啊可是，比起岳父岳母來，小舅子只能靠邊站啊?！澳俏蚁茸吡耍銈兛斐酝盹埌?，不然又該涼了。”送走楊志剛，三人重新坐下吃晚飯，王苗苗想了想道，“要不，我去喊家寶出來吃飯？”“喊一下吧”劉玉蘭無精打采道，“他不出來就算了。”王苗苗聽了去敲了房門喊了幾聲，不過都沒有回應。三人都沒有胃口，草草吃過晚飯，王苗苗把廚房收拾好出來，看到劉玉蘭坐在門口發呆，王保興默默陪在她身邊。看著兩老略顯滄桑地背影，她心里酸酸地發漲。至從那天后，家里就開始冷戰，不對，是王家寶單方面不理人。每天早出晚歸，也不打聲招呼，有時午飯晚飯都不回來吃。一九七四年的春節就在這般沉悶的氣氛中度過了。大年夜和年初一，王家在上黃村家里過的年。年初二一大早就去了廠子里的樓房。“家寶，一個人別去后山玩，太危險了?！眲⒂裉m看著兒子依然冷著臉不理人的樣子，有些泄氣，又忍不住叮囑。王家寶諷刺地勾了勾唇道，“躲在家里就一定安全了嗎？人倒霉起來喝涼水都塞牙縫。說不定一會就地震，砸死在屋里了呢”“你”劉玉蘭氣竭?！凹覍?，怎么和你媽說話的?！蓖醣Ｅd板了臉訓道，“你媽那是關心你，你都這么大了，怎么還一點不知好歹呢”“我不需要你們這樣的關心。”王家寶氣憤道，“拿著關心當借口，管東管西，不就想把控我的人生，干預我的生活嘛。我告訴你們，我不答應”“爸，媽，我們回來了?！睏钪緞偁恐跖捂愤M門，他已經在走廊聽了一路，生怕他再說出過分的話，趕緊拉著王盼娣進門，打斷?！鞍謰?，給你們拜年了”楊志剛笑呵呵，仿若沒聽到剛剛屋里的爭吵，也沒看到他們臉上不自在的神情?！皠傋?，盼娣，快坐?！眲⒂裉m快速收拾了臉上的表情，撐起微笑招待女兒女婿，至于兒子，她心傷了，不想管了。一場短暫地爭吵被這樣無聲化解了，可他們知道，問題的根源沒有解決，爭吵再次爆發隨時存在。拜過年，楊志剛，王保興和劉玉蘭就去上班了。家里只剩三姐弟。“家寶，怎么回事啊？”王盼娣看著倔強的弟弟有些頭疼，“唉爸媽也是為你好，怕你去當兵有危險，你要體諒他們啊。你別看你姐夫，如今看著是混的不錯，可你不知道，他身上有多少傷疤”說到此處，王盼娣還忍不住后怕，也是結了婚，兩人坦誠相待時，她才發現，楊志剛身上有好幾處傷疤，其中最兇險的就是胸口一條長達一虎口地傷口，那可是在心口啊，差一點點就能送人命的。王家寶想要反駁，但看到二姐那后怕又心疼的模樣，到底沒有出口傷人，改了口氣，賭氣道，“我不怕，男子漢大丈夫，流點血算什么。身上沒有幾條傷疤，哪能算是真漢子。”得，中二少年的軸神經是說不通了。而另一邊，劉玉蘭也在向楊志剛打聽部隊的事。她這些天想了很多，內心矛盾得很。“剛子，部隊當兵很危險吧，你看，你都是受傷復員回家的，弄不好就殘疾，更甚者丟了命的也不在少數吧?！眲⒂裉m急需他人的肯定，肯定她的選擇是正確的?！斑@個”楊志剛犯愁，這個讓他怎么說呢，腦海回想起江衍說的話，他斟酌道，“危險這東西吧還真不是可以預測的。遠的不說，就說最近。去年11月，湖南一家花炮廠，有職工用碾過氯酸鉀的碾子碾木炭導致爆炸，死亡53人，傷37人，經濟損失慘重啊?！薄鞍?？真的啊？”王保興和劉玉蘭聽了都是一驚。“嗯，報紙上有報導，你們不信，我可以回去把報紙翻出來給你們看?！睏钪緞偪隙ǖ攸c頭?！澳遣挥茫阏f的話，我們哪會不信?！眲⒂裉m搖頭感嘆道，“我們只是覺得太驚訝了，花炮廠喲，那確實危險啊”“哪哪沒有危險啊。天災，真是防不勝防?！睏钪緞偫^續道，“其實部隊那地方也分很多兵種，新兵進去訓練尤其管得嚴，枯燥乏味。不是訓練有素，兵中尖子也得不到提拔，自然也不會派那樣的人去做危險的任務。”楊志剛說得籠統，可劉玉蘭還是聽明白了，她略有所思道，“你有門路嗎？讓他進去就當個普通兵，當個幾年，他自己就待不住了吧?！闭f完，她又搖頭反悔道，“還是不行，家寶看著調皮，其實腦子聰明，又整天在外面野慣了，說不定他進了部隊就是那為數不多的尖子兵?！睕]有哪個母親會小看自己的孩子，總是覺得自家孩子哪哪都好，最優秀。楊志剛自然不會說小舅子不好，立馬贊同地附和道，“那是，家寶聰明著呢，就說我那幾手打獵手段，早就被他盡數學了去了?！薄昂呛恰眲⒂裉m和王保興忍不住自豪地笑了笑。笑過之后又不免要嘆氣，“就是太有本事了，才不好，心大了，管不住啊”楊志剛見他們愁眉不展，只能寬慰兩人道，“爸媽，你們也不用太發愁。其實，家寶去年九月份就和我說了要參軍的事，我當時就沒答應。他讓我找江衍幫忙，也被我搪塞過去了。現在想要參軍不容易，他沒人幫忙去不了的?！眲⒂裉m頭疼道，“唉，人攔得住，心攔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