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十一月二十九,李自成的大軍已經到達新野,襄陽城外早已風聲鶴唳,左良玉頻繁調動兵力,他幾乎把城里的軍隊全部調出城外,對外宣稱的理由自然是要與流寇決一死戰,既然是要死戰,當然不可能把兵力布置在城內了。
左良玉這樣的做法正合王永祚和馬祥麟的心意,平賊軍一出城,他們便把新招募的民壯填充了上去。馬祥麟也適時調整了訓練計劃,他根據各城的具體情況分別制定了不同的防守策略,小北門、大北門和長門瀕臨漢水,不利于攻城方,馬祥麟便把最弱的民壯布置在那里。而最容易被攻擊的西成門和文昌門則布置了最精銳的兵力,他甚至把自己手下最精銳的兩千老兵都布置在了西成門。
調整了兵力部署,馬祥麟和王永祚就坐在城頭交換了意見,通過這十多天的深入接觸,王永祚恨不得打死之前的自己——明明有優秀的戰將在身邊,為什么自己卻偏偏沒發現呢?
“有了馬帥坐鎮,本撫就有了倚靠”,王永祚吧嗒了一口旱煙,感嘆道,“陛下命我來牧民鄖府,祚夙興夜寐終不敢忘,今日遭逢重大考驗,我終將不負陛下所托!”
王永祚表完決心,深深地看了馬祥麟一眼,見馬祥麟沒有動靜,心道難怪你立下赫赫戰功,官爵卻仍不及左良玉了,遇到這么好的表忠心的機會,況且自己都已經開了頭,你卻還不懂順桿爬,這能怪得了誰呢?
王永祚在鄙視馬祥麟,殊不知馬祥麟也正用鄙視的眼神盯著他呢?作為一個武人,他崇尚的就是用軍功說話,至于那些巧言令色,不是他們武人的作風!況且現在離得這么遠,就算你再回表忠心又有什么用呢?
而此時崇禎皇帝卻十分郁悶,因為今天的平臺召對讓他十分郁悶——他又被大臣頂撞得火冒三丈,恨不得當場殺了那個劉宗周,奈何此人在士林中名聲極大,自己被他訓斥了也只有忍著。
他登基十五年都兢兢業業地為國事操勞,一直想著中興大名,不敢有絲毫懈怠,然而現在情況越來越糟,他的脾氣也越來越差,特別是田妃死后,他更是動輒大發雷霆,打殺宮女太監泄憤,連大臣都深受其害。
大太監王德化見皇帝陛下如此火急火燎,心里十分著急,就和田國丈商議對策,希望能想出個法子平復皇帝的情緒。
田國丈因為女兒死了沒了靠山,現在日子過得很艱難,就和王德化商量把自己上半年從南京采集的一個歌姬陳沅送進宮,陳沅乃是秦淮名妓,王德化相信崇禎一定會喜歡的,然而他只是看了一眼就讓她送走了。
他現在實在無心女色,滿腦子都在想如何挽救大明危局的事情,就算這個女子在美,他也沒有興趣。他又想起了王承恩帶來的新式火藥,經過自己的試爆,發現這火藥威力確實驚人,就讓王承恩召集工匠負責生產。
王承恩又向他推薦西洋人湯若望,這湯若望擅長火器,見了新式火藥也是大為震驚,連連恭喜崇禎獲得鎮國利器,并進獻了自己的火器制作之法,再配合新式火藥一定可以打造出大明最好的火器,崇禎大喜,今日就要讓眾臣工議一議任用湯若望和火器的事情。
崇禎看了一眼地上的大臣,緩緩地說道,“大明有祖制,君王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咱們今天就來議一議用人之道。”
一說到討論用人之道,左都御史劉宗周就立刻出班奏道,“陛下,用人之道,貪腐、欺詐危害最大,要做大明的官一定要用廉潔之人。”
劉宗周這話說得正確無比,因為他就是這樣的人,作為當代的學問大家,他時常以“慎獨”、“誠意”激勵自己和約束門人,確實是個響當當的真君子。
然而劉宗周雖然堪稱當世之人,卻不怎么會做官,每次被征召都做不了多久的官就會因為各種原因或掛印而去,或被皇帝貶黜,不過他的人緣極好,每次被貶了之后用不了多久就會重新回到朝堂,因而這一上一下之間他的名聲反而更響亮了。
劉宗周的話雖然正確無比,但崇禎卻認為沒什么新意,見劉宗周還在舉一反三地闡述自己的用人理念,便打斷道,“光品德高尚有什么用啊,還是要有政才才行啊。”
劉宗周被打斷了發言,心里覺得有些堵,但是一看到皇帝那不怎么友善的眼神,只好退到了人堆里。
御史周燦見劉大儒吃了癟,猜想皇帝并不是要咨詢用人之道,他可能想的是治國之道,對于這一套說辭他早有腹稿,趁著劉宗周已經退下,新人還出班的空當,迅速出班道,“陛下,而今之弊不在人才,而在政令不通,行間諸臣對朝廷的決議要么不執行,要么打折扣,選擇性的執行,更勝者欺上瞞下,陛下應該將這些臣子統統拿下。”
崇禎更郁悶了,自己可不想說什么治國之道、用人之道,自己其實就是想安排一個人來組織火器研發的工作,沒想到下面的人卻會錯了意,不斷地表達自己的意見。
崇禎等他說完才道“你這是吏治問題。”
周燦退下以后,御史楊若橋出班奏道,“陛下,方今天下已亂,時局維艱,必須要大刀闊斧的改革才行。”
崇禎盯著楊若橋,“當如何改革?”
楊若橋緩緩地道,“陛下,臣昨夜讀《史記》,正巧讀《商君列傳》,想我大明與商君變法前的秦國何其相似也,都是內憂外困,時局艱難,然孝公大膽啟用商君,君臣二十年勵精圖治,秦國終于崛起,并最終一統六合。”
崇禎眼里終于顯出一絲喜色,“好,楊卿接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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